文/马亚娟
图/网 络
回乡,因为是冬季,没有树的遮掩,村庄在辽阔的原野上显得完整而清晰。
村庄的树是村庄的一部分,村头路旁、地头渠边,家栽的野生的,趁着乡下空旷而自由的气息郁郁生长,繁盛茂密。没有名贵的树种,就是些槐杨椿桐,它们与乡下人休戚与共,有了它们,村庄有了护罩,有了生气,乡下人的烟火日子才显得圆满而自然。
村庄的人在春天多少都会栽几棵树,特别是新的庄院上,栽树是头等大事。房还没有建起,树先长大了,盖房时候树就成了盖房的梁椽或者做家具的材料,树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主人,也算是一种皈依。树的生长状态是家庭运势的象征,所以村庄的人喜欢栽种容易成活生长迅速的树,树的生长态势预示着家业的兴旺和顺。
树成了家的招牌,树的形象成了家的形象。来村里打听谁家住所,听到的往往是“门口有大槐树的那家”,“门口有大椿树的那家”。树是每家每户的“神”,谁家有姑娘出嫁,要给树上贴红纸告知树神,好让树神护佑这树下长大的姑娘在婆家不受委屈。家里的大树要伐倒,也需要提前告知,贴上“树神远离”,好让这保佑一家人平安的“神”不会被惊扰。
记忆里村庄的槐树榆树最多,好养活。春天花开时,槐花饭、槐花粥、榆钱饭成了常态。放学一进家门,香味就窜出来勾人的馋虫,书包来不及放就往灶房跑,端起碗来不吃到撑不肯罢手。春风乍起,老去的榆钱槐花随处飘洒,把整个村庄装扮起来,街巷房顶,猪圈茅房,到处飘落一层,这花装扮了村庄,也装扮了庄稼人的梦……
夏天里,茂密的树把村庄笼罩得严严实实,远看不见房屋,不见门楼,只是一整块绿油油的疙瘩,在这绿疙瘩里,有烟火、有温度、有情怀。村庄藏在茂密的树叶里,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太阳的暴晒,阴凉里堆砌着庄稼人安逸。田间劳动归来的人们将竹椅草席子搬到树荫下纳凉,大树下凉风吹过,把热气轻轻吹走,给劳累的人带来些许。安逸和温馨,庄稼人会心地笑着,满心的知足。
秋里的树和村庄的人一起享受着收获的快乐。金黄的玉米棒子被人们辫起来缠在大树腰上,树暴富起来,臃肿而可爱。老人叼着烟袋,看着一树树的玉米,笑得眯起眼睛,一脸的皱纹和树皮上褶皱一样显眼。扬起头,看看树梢的黄叶,告诉身旁的孙子:“这树跟爷一样老了!”孩子疑惑地看看树,再看看爷爷,估计是联系不到一起。
树不断长,人不断老,树下的孩子也不断离开村庄。一辈辈人会忘记很多事,树不语,却在年轮里刻下一年年的记忆,哪一年的干旱,哪一年的雨水……从村庄走进城里的孩子总会回望,望见村口的白杨,就像望见守候在村口的爹娘,望见房前屋后的椿槐,就像看见童年的过往:树下的欢笑,树下的叮咛与告诫。树已经不是树,是每一个游子心中的牵挂,是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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