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是最大的欲望

无欲是最大的欲望

本文摘自：《心若向阳，无谓悲伤》光明日报出版社

虽然尘世有那么多的不容易，但在它的怀里温柔地停顿着那么多一心想要温暖我们的人。

我是一个有很多小欲望的人。喜欢植物。喜欢旅行。喜欢旗袍。喜欢美食。是白色控。

我有一个几乎没有欲望的朋友。我从没听他说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为得到什么而欣喜，他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都很淡然，淡然得有时让我觉得与这个世界的距离不够远。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对人生的野心和浮躁。

欲望，总是和浮躁、怨尤等词汇连在一起的，它们是共生体，与优雅绝缘。在生活的一些片断里，我会不喜欢自己——是在心底看到欲望的时候。

这欲望，指的是不属于自身或大自然的，而跟他人或社会相瓜葛的欲望，那样的欲望最让我心生厌烦，还有羞愧。

而人生片断里，总有些欲念，再三修持，亦难绝除，需时时留意。所有的欲望里，易断的是物欲，最难断的，是心气，是情感欲。有欲便有惧。有惧的人，姿势难能从容，局促窘迫，多少有些难堪。

电影里，高僧问迷恋尘世的人：“人的一生，是要满足一千个欲望，还是战胜一个欲望？”

一欲动，百欲生，千欲逐。这正是尘世的欲望，息息相生，相织相缠，使人成为人生的奴。几乎所有的佛经都在教人了断欲望。

朋友身上那让我着迷的优雅与从容，源于对人生诸多欲望的舍弃。

但我的朋友其实并不快乐。

对他来说，他曾经历一场事故，拿走的不仅是他下半生的健康与自由，更有他对许多东西的信仰：爱情，理想……只剩对他无意义的金钱。对生活丧失了期待，时间便在他面前变得索然。他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但他对我说，不知道一天的日出日落会与前一天有什么区别，日子是种重复。

我不知如何应答。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一直深信，人的痛苦源于欲望，清心减欲是人生必要的修行课。如《心经》所说，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既然欲望皆是颠倒，追寻欲望就是追寻虚无，那为什么内心不再有欲望衍生的人也会不快乐？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明白，原来有时候，无欲是最大的欲望。

他不是没有了欲望，而是这欲望高出他所相信的现实。他对情感、对人生意义的肯定，他的那些梦想要高于这个世界。他不再相信能在这样芜杂的俗世生活里能寻觅到他内心的隐秘珍宝，即使有，概率也渺小，被伤害过的经历也让他再不愿意冒险找寻。

他携带着行走的，是比许多人更为沉重的渴望，以及这渴望背后的深层绝望。

这种察觉，让我觉得很伤感。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我们都是行在路上的人，前路漫漫。

众生皆苦。在命运的起伏跌宕里，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不同的悲苦欢欣酿就了不同的人生。世间所有人，不过都是在沧茫苦海里寻找方糖的人。

仓央嘉措说，世间的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既然我们还活着，被死去的人羡慕，那么就在淌着泪水的时候，也请记得去品味命运里那一点方糖吧。

在修行着摒弃浮华欲望这门功课时，我依然愿意，自俗世里拔根生长，心存对温暖对情意的小期盼小欣喜，信任并珍爱这世间所有与美好与澄静相关的事情。

珍爱，但并不执着。于飘摇尘世里，习微笑的禅。

正如一名禅者所说，欢喜为人。

我希望我的朋友有一天能和我一样热爱这尘世。虽然它有那么多的不容易，但是在它的怀抱里，温柔地停顿着那么多肯温暖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