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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于自己和被人接受哪个更重要

阿特伍德曾写信给美国诗人和小说家玛吉.皮尔西,感慨道,“个人问题的解决或部分解决好办,但社会问题着实难办,甚至连想象也很难”

在《神谕女士》这本书里,她甚至无法给小说的女主人公一个明确的答案,原因是在她讲述了女主人公的所有经历以后,仍然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出路,只好给读者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只有交给读者自己去解决了。

《神谕女士》的女主人公琼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初的加拿大,她的母亲符合那个时期优秀的女性所有特征:健康、自律、美丽、苗条,举止优雅、干练、整洁。她以好莱坞女星琼.克劳馥的名字为女儿命名,希望她将来魅力四射,能步入上流社会。

琼的母亲以高压手段培养自己的女儿。送她去参加幼女童军、学习女红制作、学习芭蕾舞,借此来培养她的女性魅力。而琼却总是让母亲失望。

琼圆滚滚的身材,让母亲尤其无法容忍。在舞蹈学校的演出中,母亲和舞蹈老师安排琼穿上笨拙的泰迪熊服装,扮演一颗樟脑球,只为了不影响其他身材纤细的同学扮演魅力的蝴蝶。

在上幼女童军的期间,母亲安排琼和年龄较大的同学一起上下学,因为年龄和性别的差别,她总是受到年长同学的欺负,而母亲则把这些归咎为琼的无能、缺乏智慧。

因为“随兴的铺床方式”、失手打破碗盘、把锅底烧焦、摆放餐具时放反刀叉,母亲便不让她做任何家务——“她情愿自己一次性将事情做好,也不愿意替我收拾残局”。

母亲的强势让琼感到窒息,她开始从食物中寻找安慰,并把对身材和食量的放纵当做对母亲的反抗。

“我习惯踏着无声的沉重脚步,大摇大摆地经过母亲所处的那个房间。那是颠倒错乱的时装秀,那是一种展示,我要她看到我,并意识到她的唠叨和哀求对我一概无效”。

好在,琼有一个宽厚乐观的姑妈,她接受琼的一切缺点,她和琼一起逛街、吃甜点、看电影,她愿意听琼诉说自己的烦恼,也向琼讲自己过去的故事。

在家中的琼郁郁寡欢,和姑妈一起的琼释放所有的情绪,她们一起在电影院为银幕上的女人同声痛苦。

而上了中学以后的琼在学校里又是另外一种面貌。她是同学中“个性最棒的乐天女孩”,友善而外向,善解人意,是其他女孩乐于倾吐心事、征求意见的对象。

就这样,琼以三种不同的面孔度过了她的孩童和少女时代。在不同的环境中,面对他人不同的要求,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改变自己,有时候,我们把对他人认同的反抗当做自己的真实追求;有时候,我们又把他人的认同混淆为自我认同。

成年后的琼凭毅力减肥,在英国认识了保罗并和他同居。受保罗的影响,她开始写古典哥特小说,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才能,成为职业作家。她以姑妈的名字发表作品,开始的时候是不想让母亲找到自己,后来是习惯了把作家当做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以另一个名字出现。

琼越写越好,逐渐超过保罗,而保罗的态度也随之发生变化,保罗觉得自己不再处于主导地位,琼在写作上的天分使他觉得自己处于劣势,他开始指责琼,诋毁她的作品。这导致琼最终离开了他。

这时,琼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阿瑟。出于自卑,她隐瞒了自己作家的身份,“说出职业只会凸显我的不堪”,因为阿瑟热衷于探讨社会关怀和意识形态等“高端”话题,他“希望伴侣拥有值得他敬重的心灵”

在两人的婚姻中,琼成功地做到了让丈夫对自己的真实职业一无所知,尽管婚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他们的生活完全依靠琼的稿费。她甚至假装出去工作,假装自己在上学,要完成课程。她向阿瑟隐瞒自己过去的生活,隐瞒自己曾经肥胖、曾经自卑,隐瞒自己的工作,以此换来温馨的婚姻生活。

然而正是这种一边私下写书换来心灵慰藉,一边在阿瑟面前曲意迎合求得婚姻稳定,使琼和皇家豪猪产生了婚外情。皇家豪猪是一个行为艺术家,他了解琼作为作家的全部真实生活,在他面前,琼不必有任何隐瞒,能袒露自己真正的样子。

一面享受和皇家豪猪在一起的快乐,一面又无法离开阿瑟,琼认为自己真正爱的人还是阿瑟,皇家豪猪只是自己寻求快乐时的伴侣,在这样的生活中,她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正如这时琼的新作品,“她坐在铁质宝座,她是三位一体,暗黑之女、红金之女、空白之神谕女士”,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她无从知晓。作者描述琼是通过一种“无意识写作”写出上边的句子的,“无意识”也许正是她内心的真实表达。

后来,因为受到一个记者的威胁,担心自己的隐私泄露,琼给自己设计了一场假自杀,摆脱了身边的所有人,来到意大利的一座小城,想要开始完全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琼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摆脱世俗的影响,“做自己”实在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无比困难的事情。作者借由琼在意大利房东的口说出周围的人对她的印象。

“大家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漂亮的头发剪掉,大家都记得你上次来的样子,也记得你先生”;

“你现在老是戴墨镜,还取了不同的名字,这些事情没人能理解”;

“他们请我叫你离开,他们觉得你的厄运会降临到我头上”。

所有的事情别人都记得,你以为自己改头换面,想要重新生活,但是凡你到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不接受你的样子。

在意大利居住时,琼一直在构思她的新小说《被爱追踪》。她对小说的情节多次改动,不断试图改变女主人公的命运,这也在暗示着琼内心的迷茫和对自己命运的不确定。

在琼的笔下,男主人公的妻子时而势利刻薄,时而软弱令人同情;女主人公似乎注定要上位成为男主人公新的妻子,琼却总不愿给她安排这种俗套的幸福结局。

这映射出琼的多重自我,究竟该选择怎样的人生,摆在琼面前的道路岔路重重,难以选择。

也许终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在自我认同与他人认同之间挣扎。选择做什么样的自己,选择做别人眼中什么样的自己,也许我们能从《神谕女士》这本书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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