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小鲜肉”这个事,不是现代独有,而是古来有之。
西晋年间,人们早已忘记三国时征战不休的创伤。
都城洛阳的街头,就经常出现追星的场面。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洛阳太学的学子潘安。身穿青蓝色的对襟长衫,坐在一辆被仆人推动的小车上,拿着弹弓准备去洛河游玩。
大街上,卖水果的小贩看到他很开心。因为只要潘安出行,那些闻讯而来的少女、少妇、乃至老奶奶们,都会把街上的水果买空,丢到他的车上,然后牵着手,围着潘安的车,边看边走。
这种场面,潘安早已习惯,且乐在其中。
光阴荏苒,三十年后,这批为潘安容貌倾倒、疯狂的粉丝们已然年迈。可等她们再度听到潘安的消息,却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潘岳随妖后贾南风谋反作乱,诛三族。”
这是中国古代第一美男潘安的结局,想要知道他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就要穿越厚重的史书,去看看那个纷乱的时代。
潘安出生的时候,司马懿还活着,魏国宗室曹爽执掌大权。他是河南中牟人,爷爷是安平太守,父亲是琅琊王内史,算是个官二代。
对潘安来说,是不缺书读得。加上小伙子从小就长得好看,又是学霸,小小年纪在周边就有了神童的称号。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到了十几岁,就送到洛阳的顶级学府太学进修。
对洛阳的姑娘来说,太学的男学生,就相当于现在的娱乐圈男团,各有各的偶像。潘安,就属于顶流那一种。
到潘安十九岁的时候,司马家已经夺了曹魏的天下。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即位称帝,改元泰始。
新朝出力,到处缺人。于是作为官员后备梯队的太学生,纷纷被人征召。
征召潘安的人,是重臣荀顗,曹操谋士荀彧的第六个儿子,时任太尉。
潘安的工作,相当于是正国级人物的秘书。对只有十九岁的他说,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按照正常发展,潘安的仕途之路应该无比顺遂。然而,他所处的时代,只是野心家的舞台。
这一切,还要从司马家篡位说起。
司马懿隐忍了一辈子,靠着阴谋诡计,为司马家成为皇族铺平了道路。
司马炎当上皇帝后,总结了曹魏失败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是皇族的势力太小,导致有权臣作乱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
既然如此,就干脆把司马家的人封为大大小小的王爷,有财权也有兵权。
这种做法,虽然是开历史倒车。但在中央强势的时候,也问题不大。坏就坏在,司马炎生了个智商低的儿子,还立为了太子。
等他死后,媳妇贾南风和托孤大臣们,就开始对着干。
那想要对付一个人,先要做的就是除其羽翼。潘安,就是所谓的羽翼。
造成的局面,就是他的仕途起起伏伏。一会被打发到地方当县令,一会被喊回来当朝官,折腾的无比心累。
潘安的人生巅峰和悲剧起因,都是因为一个叫杨骏的男人。
杨骏,司马炎的老丈人,女儿是皇后。所以在司马炎去世后,让他和司马家的王爷们一起,辅助年幼的太子。
可是他不想给别人分蛋糕,就篡改诏书,由自己独掌辅政之权。
掌权之后,要在各个部门安排自己的人,还需要很多文人给自己处理事情。就把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潘安喊过来,给了个助理的职位。
兜兜转转,潘安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杨骏这边玩得风生水起,皇后贾南风不爽了。她花了一年的时间筹谋,联合司马家的王爷司马伦,一举灭掉了杨骏,诛三族。
老大被解决,潘安再次成了被剪除的羽翼。幸好他有事在外面出差,还有曾经帮过的人说情才捡回一条命。
可能对当权者来说,一个长得好看,有些才名的人,并不值得重视。
蹉跎半生的潘安,养成了依附权贵的习惯。贾南风上位后,引娘家人为外援。侄子贾谧成了文坛领袖,大开府门,征召天下才子。
潘安,又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当然,依附贾谧的人,不只潘安一个,还有很多后来的英雄人物。
比如刘琨,主导建立东晋的王敦等等。
潘安和其中比较出色的二十多个人,组成了一个男团,叫“二十四友”。
他们的金主,叫石崇。
有个成语,叫石崇斗奢,讲的就是他。
这哥们世家出身,却有江湖习气。他在荆州当刺史的时候,经常派手下伪装成强盗,去抢劫过路的客商。
有了钱之后就上下打点,一路做到了卫尉,相当于京城禁军首领。
石崇在郊外修了栋别墅,叫金谷园,里面的设施珍宝比皇宫都高级。潘安和小伙伴们,整天就在这里喝酒聚会,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可这一切,是别人给的,也必将被别人夺走。
潘安的节操,很一般。
他和石崇巴结贾谧的时候,只要见到对方出行,不管有没有被看到,都会跪拜行礼。
这样的手下,用来背锅最合适。
司马炎当初立儿子当太子,主要是为了过渡,好传给聪明的孙子司马遹。
所以贾南风,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太子,就跟贾谧商量,怎么把他给解决了。
两人一番头脑风暴,就出炉一个阴谋。
元康九年(299年)十一月的晚上,贾南风派人传诏,说皇上不舒服,让太子进宫。司马遹到了宫里,却没有见到父亲和贾南风,而是是宫女带到了一处偏殿。
在偏殿里,宫女给司马遹吃了醉枣,很快就懵了。
看到时机成熟,贾谧喊来潘安,模仿司马遹平时的文风,写了一篇大逆不道的草稿。接着就按着司马遹的手,把这份草稿抄下来。
一份罪证,就此出现。司马遹被软禁,后来被毒杀。
《晋书》有载:贾后将废太子,诈称上不和,呼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别室。追婢陈舞赐以酒枣,逼饮醉之。使黄门侍郎潘岳作书草,使太子书之。
潘安参与了这种事情,如果贾南风能一直在位的话,他还能被引为心腹。可有了一个野心家,就会有无数个。
曾经被贾南风利用的司马伦终于出手,还给潘安带来了一个曾经的仇人。
贾南风解决了太子,却也给了别人出师的名分。
赵王司马伦有样学样,伪造了一份诏书,以贾南风谋害太子的罪名起兵。杀贾谧,软禁贾南风,而后鸩杀。
潘安、石崇等人,成了被清算的对象。
正常来说,潘安自己死了就行。可司马伦手下有个叫孙秀的人,给他加重了罪名。
原来这个孙秀,曾经是潘安父亲手下的小官。由于为人太过狡猾,导致潘安很看不惯,经常打人家,算是结下了梁子。
孙秀后来不知道怎么攀附上了司马伦,还成了心腹重臣。朝堂上见面的时候,潘安还不死心的问人家还记不记仇。
《晋书》有载:及赵王伦辅政,秀为中书令。岳于省内谓秀曰:孙令犹忆畴昔周璇不?答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好家伙,这是一天都没有忘。
潘安一听,就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去,回家嘱咐后事去了,他以为只有自己死而已。
没想到,孙秀给他的罪名,是跟石崇密谋联合司马家的某个王爷一起谋反。这个罪名,明显触动了司马伦的神经,直接判了个诛三族。
潘安,这次不再是羽翼,而是被诛三族的核心人物。
但潘安哪怕在临死前,依然是浪漫的。他跟石崇的关系很好,还为金谷园做过一首《金谷诗》。里面有一句:“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这就是好朋友,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意思了。
诗句变成了现实,两人在断头台上见面。石崇问:“你怎么也来了?”
潘安笑道:“可谓白首同归了。”
屠刀落下,两人共赴黄泉。潘安的母亲、兄弟、侄子侄女大部被杀。只有哥哥的儿子和女儿逃脱升天,可谓悲剧之极。
那一天,潘安曾经当过县令的河阳,桃花盛开,仿佛在为这个“桃花县令”送行。
潘安死了,但晋朝的纷乱远远没有结束。黑暗、血腥、阴谋轮番上演,如潘安一样的才子们,在时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被裹挟着起伏。
他们迷茫、避世,惨死,跟潘安的命运并无二致。
潘安的命运,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三国纷争,让汉朝建立的儒家价值观荡然无存,属于旧法被破,新法未立的阶段。
而司马家又靠着阴谋诡计上位,忠孝节义一条不占,让整个天下成了野心之辈的舞台。读书的才子们哪怕曾经满腔抱负,也会被氛围感染,要么避世,要么趋炎附势。
浪漫的才情,终究比不上厚黑的学问。
如潘安这一类人,不过是权贵们装点门面的点缀,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又摆脱不掉世俗名利的吸引。
潘安不仅美,而且也有能力。若生在盛世,当能安乐一生。可生不逢时,留给后人的,就只能是凄惨的结局,以及对到底美成什么样的想象。
参考资料:
《晋书》
《世说新语》
《读通鉴论》
《水东日记》
《中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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