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你好，中文系 第65次重逢
文 | 及耳 音 | 及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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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图插画师：Junjunmon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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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开始，
往往始于一期一会的初雪。
塞北的初雪如梅花，暗香盈袖；
江南的初雪为柳絮，春风拂面。
诸君之中可有人，
天寒地冻，正是山水不相逢人生最低谷。
江雪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唐宪宗元和元年，
出身河东望族，祖上曾与李唐皇室关系密切，
少年便成名、
二十一岁便进士及第的柳家独子柳宗元，
终于彻底偏离了，
他本该青云直上步步登高、重振家族荣光的美好人生路。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
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
祖死于是，父死于是。
然，苛政猛于虎也！
这是柳宗元所写，深刻反映中唐黑暗的名篇《捕蛇者说》的片段。
从天宝到元和，六十年不过弹指，
太平盛世却早成了炼狱人间。
此时的大唐，人口锐减，生者更未得到善待。
柳宗元笔下如捕蛇者，
便是宁可刀剑毒牙间行走，
宁可曝尸横死于天灾，
也不愿于人祸中苟延残喘生死无能。
史料记载，
柳宗元曾参与过在民间大获好评的永贞革新。
这一改革运动，
由觉醒中的中上层知识分子所主导。
旨在消除过重的赋税及不合理制度；
剔除无用的部门与无作为的官员；
努力修复中央集权，
以达到与手握大权之宦官、拥兵自重之藩镇，
对峙抗衡危亡自救之能力。
但可惜，病树逢春，春会过。
八个月后，宦官藩镇强强联合，卷土重来。
这场“百姓相聚，欢呼大喜”的改革运动，
随新帝上位被迫夭折。
元和元年的九月，
礼部员外郎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
十一月，快马加鞭中他迎来了再贬的诏书。
此后。
作为一颗被丢出长安棋盘的弃棋，
永州十年，柳州四年，
外放的时光成了他四十七年短暂生命的全部。
《旧唐书》记载，
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新帝上位后，曾数次大赦天下。
但名单里找不到柳宗元，
原来，他是罪不可赦罪加一等。
罪不可赦的言内之意是，
得罪权贵后众叛亲离。
罪加一等的言外之意是，
众叛亲离时，必有人落井下石。
杜甫不是说了吗，
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
一片孤寂里，《江雪》诞生了。
从高处跌落后，
祸不单行，柳宗元丧妻之后又丧女。
他不得不成为那个独自垂钓、未老先衰的渔翁。
人生于他，是童年时母亲案前的那本佛经。
别人是不枉此生，红尘相伴。
他却是一叶扁舟，苦海无涯……
有一则寓言故事是这样写的，
起初，人们都只看到一只杯子。
杯子可以用石头、沙和水填满。
在大多数人专注填满这只杯子时，
有人走远了，
回头看，杯子不过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琳琅满目，有人选择停下，不停挑选……
后来的后来，
舍与得之间，
有的人不断向前走，有的人不断停下。
杯外有桌，桌外是房间。
房间在大厦里，大厦在高楼间。
而高楼外的世界，才是宇宙一角而已。
春秋时，
楚狂人高唱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与孔子擦肩而过。
昨日既然追不回，今日与明日就莫听春流水。
既然争不过天命，
我便纵情于山水，苦闷暂消，片刻欢喜。
请看柳子厚引人入胜的《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既然争不过人事，
我便独运匠心，
一纸一笔掩藏这美丑善恶揭露这人间虚妄。
请看柳子厚栩栩如生的《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
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
然，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
在这危急四伏的社会丛林中，
你是虚张声势的黔之驴，
还是见风使舵的黔之虎，
又或者，我们都曾经当过无所事事却又酷爱画蛇添足的好事者……
认真去读，
会不得不惊叹柳宗元在文学上的成就。
他的风格之多变，思想之深刻，
都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轼将他与陶渊明相提，
元好问将他与谢灵运并论。
这便是，
诗穷而后工，发愤即著书！
进春多梦，茫然然一片，
不知是大雪还是大雾。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苦旅之所以苦，是因为你尝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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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遗珠，你可能听过
即使靠一枝笔沦落于赤贫，
我微弱而敏感的心也无法和文学分离。
——川端康成《独影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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