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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仙人陆西星 — 泰州网
明朝中叶,饱受元末战争蹂躏的兴化,经过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接受着大运河流域经济、文化的滋润,逐渐繁荣起来。特别由于元末明初大批江南士民移居兴化,给古老封闭的水乡带来了文明信息。到这一时期,算得上是地灵人杰,人才辈出。状元宰相李春芳、中原才子宗臣、理学贤人韩贞都纷纷从阳山芦荡中站立起来,走上史坛。文学家、道教学者、我国第一部长篇神怪幻想小说 《封神演义》的作者陆西星就出生、生长在这一历史时期和这一片热土上。
    陆西星 (1520-1606),字长庚,号潜虚,一号方壶外史。明朝嘉靖、隆庆、万历间兴化人。
    陆西星于正德十五年 (1520)出生于一个诗书世家中。先祖系江南望族。明初曾有陆容官户部郎中,出使朝鲜,并以诗书画三绝著称于世。其后陆瑄、陆炎、陆锡皆以文名著于里闾,至陆西星时,依然家道富饶,诗书传家。
    嘉靖十年 (1531),12岁的陆西星入了县学。志书上说他 “生而颖异有逸才,束发受书即悟性,得天道之旨”,这未免夸张了,但他十分聪明好学,被里人视为神童。这一年,宗周和李春芳都中了举人,李春芳准备翌年进京会礼部试,而宗周中举后就被荐拔为金乡知县,以后直至四川马湖知府,并在城南筑了别业百花洲。 “学而优则仕”正是那个时代文人梦寐以求的目标和理想,前有陆容、成 、高谷、杨果,近有宗周、李春芳,他们都成了陆西星心中的楷模和榜样。
    聪慧隽逸的陆西星18岁前就成了秀才,18岁那年就开始了科举乡试之途。当时的知县傅佩十分看重他。嘉靖十六年 (1537),他第一次赴江南秋闱,拜大成殿,踱文德桥,三场试罢,游秦淮,览钟山,早把考试置之度外,待考榜出来,方知名落孙山。接着21岁、24岁科科赴闱都铩羽而归。
    嘉靖二十四年 (1545),他结识了21岁的宗臣 (子相),他们同学共读,两人都成了兴化的名诸生。第二年,已经27岁的陆西星与宗臣同赴金陵江南乡试,皆不中。这是陆西星四赴科场了,宗臣初试失利,毕竟才22岁,倒也不怎么在乎。第二年丁未科,捷报传来,兴化李春芳廷试鼎甲第一名,中了状元,同科尚有兴化张言、王陈策都中了进士。这喜讯再一次激起了陆西星的决心和希望。
    嘉靖二十八年 (1549),陆西星五赴秋闱,这一年26岁的宗臣得中举人,第二年连捷登进士第。陆西星依然青云无路。宗臣被授吏部考功后谢病归养,再筑芙 馆于百花洲,邀陆西星吟啸竟日。陆西星在宗臣的鼓励下于嘉靖三十一年 (1552)、三十四年 (1555)、三十七年(1558)连续赴试,惜乎八试皆不中。
    嘉靖三十八年 (1559)己未科,兴化一科四人中进士,这一喜讯又一次煽起陆西星希望之火。三十九年 (1560)他的挚友宗臣仅以36岁英年卒于福建提学副使任上,这使陆西星十分伤心。灵柩归来葬于百花洲,陆西星凝视着这位明代 “后七子”之一的文学家的遗容,涕泪俱下。他回忆起早年 “文事相颉颃”,盼望 “安得招君来,促膝谈秘密”,然而 “修文复何处,泉路杳如漆”。宗臣的早逝,使他感到 “青天浮云多,白屋驹影疾”。人生如梦,使陆西星受到震撼,他已经隐隐地感到人生渺渺虚幻,于是他开始从易经中、老庄中去探寻答案。他愈加信道了。
    嘉靖四十年 (1561),陆西星最后一次踏上科举之路。从18岁到42岁,他读烂了多少经书,写断了多少笔杆。当九试仍不第的消息传来时,他仰天狂笑,把书篮抛进了秦淮河。 “生无食肉相,居官何足云?” “乃知造物者,语命不论文”。他把九试不第归于命,但又于心不甘,于是他去探索寻求,去找出一个答案来。
    他首先想到了吕洞宾,这位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唐朝才子,三试不第,邯郸道上一枕黄粱,遁身为道。
    于是,他仿效吕洞宾,不顾家人的反对,脱下了青衿,抛去了功名,也戴起黄冠,自称道人。
    县衙正北有一泓清潭,叫海子池,池中西南有一座荒芜的小岛,岛之东是池中心的芦苇沼泽;隔一湾清水的西岸上是李春芳的园林。濒水有一座延青阁,韩贞称它为 “相国水亭”,那已是四年后李春芳入阁拜相时。海子池北的玄武台已在陆西星第一次赴秋闱的时候被知县傅佩改名叫拱极台,二年前,抗倭功著的知县胡顺华重修城池时再葺襟怀楼,如今更显得巍峨高大。陆西星来到这座荒岛,鸠工结庵,他决心遁迹世外。庵成后,他挥笔题额曰 “北海草堂”。
    他一头扎进书海, “于书无所不窥”——其实这正是他九试不第的原因,他从来都不曾真正醉心于八股制艺。他太聪明了,子、史、经、佛、卜、道、医,他什么都读,什么都一读就通,他内心深处原本就鄙八股,别说九试,就是再试一次,他也不会中的。
    在这座后来名为 “方壶”的小岛上,他著读四十多年,著作几等身。自嘉靖四十三年(1564)以来,他著作了大批道家论文,隆庆年间集编成 《方壶外史》。此后又究心庄子 《南华经》,著成 《南华真经副墨》,以 “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八字分标八卷,每篇逐节论述诠译,篇末作韵语以总论一篇大旨。方志评价该书是明代所有 “注庄者所不及”, 《四库提要》则一语中的,指出陆西星该著的主要思想是 “盖欲合老、释为一家”。
    他的这篇道家经典,后来被学者焦 (1540-1620)收进 《经籍志》。焦 是企图引佛入儒的,而陆西星则主张引佛入道,调和道佛两家思想。从某种意义上说,陆西星不仅是文学家,也是思想家、哲学家。
    他并不是一位真正的道士,他从不住观,也从未受戒得箓,更谈不上步斗踏罡做道场。明中叶,由于统治者,尤其是嘉靖皇帝崇道,道教大兴。兴化城著名的道观如东岳神庙、开元观、三清观、四圣观、玉虚观、城隍庙等凡数十个,还曾出过名道如姜可常、柴元皋等人。他本可以往进其中一家道观,叩拜一位名师,可他却另辟蹊径,结草堂于小岛,精研道藏,居然标新立异,创出一个道教派别来。陆西星自称吕洞宾数降方壶岛,向他密授了内丹真诀,因而他受吕祖之命撰写和诠释出大量道家经典和内丹论著,开创了道教内丹东派。
    自宋代道教内、外丹分立、外丹 (炼丹术)衰败内丹 (炼内气)兴盛后,形成了全真道王重阳的北宗和张百端的南宗。至陆西星,在两宗以外创立东派,并成为内丹东派的始祖。此后,到清朝又出现西派和中派,合称道教内丹五派。
    在道教神话传说中,吕洞宾是个道行很高的神仙,被全真道尊崇为北五祖,称为吕祖。元代统治者还加封他为 “孚佑帝君”。传说吕洞宾科场失意后,钟离权向他亲授丹诀,使他得道。陆西星同样科场不举,他特别感兴趣于这位吕祖,因而捏造编派出这段玄之又玄的神话来,说曾经 “江淮斩蛟”的吕祖又到江淮了。居然蒙住了许多聪明人。后来主张 “主以中学、辅以西学”的郑观应在他所撰的 《方壶外史·序》中就言之凿凿地说: “陆潜虚先生研《道》、 《德》之根宗,得仙师之口授”,另一位万启型则更说得清楚,云 “先生四世知修,学通三教,又得吕祖真传。故所著述字字玑珠,语语琳琅,诚可宝也。”
    陆西星不仅研道,亦研佛,曾著 《愣严述旨》等释门论著,不过他是主张纳佛入道的。
    隆庆五年 (1571),状元宰相李春芳致仕归来,陆西星十分欢迎这位 “华阳洞天主人”归隐林泉。他们曾泛舟海子、赏菊方壶,在一起谈经论道。陆西星从李春芳处读到了射阳山人吴承恩撰、华阳洞天主人 (李春芳)校的 《西游记》,很受启发。他决心也写出一篇上天入地、神魔斗法的小说来。 《西游记》是崇佛的,陆西星主张崇道。于是,江淮大地上,继 《水浒》、 《西游》以后,另一篇长篇巨著 《封神演义》诞生了。
    兴化城东去约40里处有一条渭水河,河畔有一个村落,由于村里建了一座香火很旺的姜尚祠,所以叫做 “钓鱼庙”。隆庆元年(1567),陆西星在去安丰的途中舟泊钓鱼台。看着姜尚的塑像,他不觉笑出声来,曾经佐武王伐纣统一天下的姜尚,何曾到过海滨斥卤的兴化?这里的河流、庙祠不过是后人虚应故事罢了。但他听庙祝和村老讲了很多姜子牙的故事和传说。
    正如 《水浒》、 《西游记》的成书过程一样,陆西星的 《封神演义》是在话本 《武王伐纣平话》的基础上,结合前人的传说、传奇,掺进自己的创作糅合而成的。
    《封神演义》演述商末政治纷乱和武王伐商的故事,书中神怪佛道斗宝斗法,体现了作者十分可贵的幻想力。主人公姜子牙一介布衣,得正道有经天纬地之宏才,正是陆西星自己理想的化身。小说最后以姜子牙分封诸神而结,其实正是陆西星自己在方壶岛北海草堂给道佛两家诸路神仙重排座次。
    在 《封神演义》中始终贯穿了陆西星独特的道家思想。道分截、阐二教既反映了道教内部长期以来正邪斗争的激烈,也曲折反映了明中叶以来朝廷内部忠奸善恶的政治斗争。最引人入胜的斗法斗宝,其最高境界正是陆西星内丹东派的主张,炼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方能与道合真,无所不能。小说始终崇道抑佛,如小说中佛家的西方教主、接引道人等都只能比道家鸿钧老祖低一辈,普贤、文殊则又只能是鸿钧的徒孙辈。最后演义三教合一,更十分显然地反映了陆西星纳释入道的思想主张。因而鲁迅先生在 《中国小说史略》中论述 《封神演义》时说: “其根柢,则方士之见而已”。此说不无道理,但视陆西星为“方士”未免失之考证。
    书成后,华阳洞天主人李春芳未能赶得上为其校注,离开了人世。万历十三年 (1585),66岁的陆西星书成 《八哀诗》,为先后离他而去的师友亲人理学家韩贞,文学家宗周、宗臣,宰相李春芳,才子禹龙、潘应诏,从子陆律等人赋诗怀悼。
    万历十七年 (1589),欧阳东凤宰令兴化,请出了这位年已70的活神仙,主纂县志。十九年书成刊行,简称 “欧志”。早在嘉靖三十八年(1559),他就参加过 “胡志”的编纂,那是兴化现存最早的一部地方志。
    万历三十四年 (1606),这颗江淮大地上的文学明星陨落了,享年87岁,他没有像彭祖、陈抟、葛洪那样活上八百岁、一千岁,甚至长生不老。用道家的话说,他 “尸解”仙去了。卒后葬北郭外平望铺,碑署 “陆山人墓”。
    后人在方壶岛北海草堂故址建 “陆仙人祠”祭祀和纪念他,祠圮后筑方亭,亭又圮,今建北松鹤楼,岛已与陆平。(郭保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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