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富阳安顶山,海拔大约七百多米,呼朋唤友立在富春江边,算得上是大块头高个子了。
安顶山素以茶叶和西瓜闻名。
我平时喝茶,以安顶山产的茶叶为主,与其他茶叶不同,它的味道要浓郁一些,到了嘴里,明显有厚重感和丰富性。我曾经打过一个很俗气的比方,安顶山茶叶好像是一桌农家菜中的红烧肉。这种比法,会让饮茶专家嗤之以鼻,清雅脱俗的绿茶,油腻腻的红烧肉怎堪与之相提并论?事实上是,无论怎样的高人雅士,喜欢红烧肉的大有人在。绿茶口味的清新,不等同于单薄寡淡。有些茶叶,冲泡第二次就味同白开水,茶叶在水里形同虚设。与之相比,安顶山的茶叶,在茶杯里显然负责任得多,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泡后,总能让人品味到它不急不躁奉献的茶香茶鲜。
每年夏天,小猪一样的安顶山西瓜,在人们的期盼中,随着小货车和汽车后备箱,快活地从山上滚下来,流入到千家万户的餐桌上。因为产量有限,能吃到安顶山西瓜,是十分幸福的事,它的特点很明显,一是瓜瓤特别红,二是瓜汁特别多。有一年我们结伴去山上,农家朋友寻遍瓜地,只留下一个西瓜了,大家顾不得斯文,人人抢而啖之,大呼好味。导致当年他家的西瓜完结仪式,主人一份也轮不到,只见一桌碎皮。
安顶山茶叶和西瓜,由于山上的气候原因,每年总是姗姗来迟,它们不抢头口水,总以压轴者的身份登场,在高潮处成为一个时令的标识。
地理上,由于富春江充沛的水汽,安顶山常年云雾弥漫。安顶云雾茶,历史上影响深远,如今更是颇具美誉度的好品牌。安顶山的西瓜,被称为云雾瓜。安顶山的民居,被称为云雾居。人们身临其境,云遮雾罩,辨不清东西,成了云雾人。
不产茶叶和西瓜的季节,安顶山有什么?当然是云雾。因为云雾,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市民,来这里呼吸新鲜空气随意漫步登山,来这里搭帐篷露营看日出,来这里品茗休闲吃农家菜。世界上最虚幻的云雾,抓不住抱不牢,最不值钱的云雾,不能吃不能用,却成了最硬核的吸引力和最珍贵的资源,让人冲着它蜂拥而至。
这次上山,似乎是为了增强我们对云雾的体验感,气温从前日的三十多度,断崖式地降到了十几度,太阳暂时藏了起来。一路上,云雾茶镇、云居骑士、云雾绿道等云雾系标志不时闯入视线,在一个小屋内,发现了云雾直播,顿时感觉新媒体新理念真让我跟不上新的节奏,直播原来不是只有让人听明白一个目的,还可以播得让人云里雾里。
大部分人从山顶停车场的右侧上山,周围是大片大片茶园,山顶有一处网红打卡地,叫“天空之镜”,于是,从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到蹒跚而行的耄耋老人,人人都去履行打卡的责任。上班打卡,往往受到抵制,许多单位最后不了了之。而这里的打卡任务是谁赋予的?所有人都如此忠诚地执行着。天空之镜是十分适合拍照的地方,因为镜面的设置,照片上,人如同置身空中,有纯洁空灵之感。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参与拍照的人群,老人小孩都有,丑的俊的都在,但是朋友圈看到的,广告牌上的,怎么只见美女?其他人都躲进云雾里了?
我们在“以茶代酒天长地久”的半山腰折回,那几个白色的大字,让我在返途中始终疑惑不解,这个池子里的水,是茶,还是酒,或者是云雾的浓缩液?
我们从对面山坡驱车而上,去探访历经千年的大西庵遗址。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大块低缓的平地,两间经过整修的瓦房,在数棵百年古树旁,墙体愈发白花花,屋前一洼水,过去是一个池塘,杂草丛生,石块裸露,被雨水淋泡的木牌,记录此地与朱元璋的有关故事,我们边走边聊,感叹人生。从来都古意,安顶众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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