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表达 | 动 · 听

——我总好奇，当先民看这世界，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为什么这样造字遣词？

动，《说文》讲：

动，作也。

是起身行动的意思。字形上，繁体写作動，力是形旁，表示行动必用力，重是声旁，或说取其沉重义，造字本义是用力搬动重物。

听，《说文》讲：

听，聆也。

是聆听的意思。字形上，甲骨文、金文写作左耳右口，表示 “ 口发声，耳受声 ”。繁体写作聽，耳像耳朵的形状，悳（dé）是得到的意思，会意 “ 耳有所得 ”，壬则是挺的省写，用作声旁。

动听，言辞足以使人留心倾听。语出《文选》中的《为曹公作书与孙权》：“ 夫似是之言，莫不动听 …… ” 原来，动听的本义并不是悦耳，而是要把你的耳朵唤醒。你说的再对、再好、再有理，人家不听也是惘然。于是善言辞的你领悟，说多少也不作数，听进去才作数。

所以你看，伊尹为了要汤听，先去熬各种的汤

，邹忌为了要齐王听，先放下自己的美颜，伍举为了要庄王听，编出三年不飞也不鸣的鸟 …… 更高明的还是姜太公，什么都不讲，“ 直勾勾 ” 要你来问，要你自己来听我的回答。所以你看，教人雄辩的《鬼谷子》开篇便是《捭阖》。关于捭阖，尹知章作注时如是说：

捭，拨动也。阖，闭藏也。凡与人言之道，或拨动之令有言，示其同也；或闭藏之令自言，示其异也。

是说在讲道理之前，用开启、闭合的方法把他的耳朵打开。开启是共情，闭合是异见，于是 —— 讲 “ 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 ”，讲这些人见人喜，引发他的兴趣，讲 “ 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 ”，讲这些人见人恶，激愤他的情绪 …… 有时像春天里拂面的风，有时像暴雨前一声雷，只是为了唤醒那沉睡的人，让他忽然心动，看见旗动，寻那风动，想要听你后面准备好的言语的华章，或者干脆幡然领悟。

可是聪明的你定会问，遇到那装睡的人又怎能唤醒？其实你看，“ 動 ” 字一早就已经告诉你，那开始总是很重、很吃力，需要你更多的力气，更多的坚持。所以这一份功夫，也需要你像平日里练习遣词造句、铺排陈叙一般，细细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