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我穿上军装去甘肃省平凉市服兵役，到部队后第一顿饭主食是稀饭、馒头、菜是红豆腐、雪里红。看着食谱我想象着雪里红应该和家乡的红萝卜、土豆是一类作物。没料到我竟然猜错了，雪里红是一种茎类植物，红中透着嫩嫩的绿，撒上点盐、味精、香油、蒜泥就行了。我只尝了一口，那涩涩的苦味让我的味蕾无法忍受。几乎每天早晨的食谱里都有这道菜，班长是本地人，他说这菜便宜。
新兵下连后因我爱好写作，连长让我当了文书，工作很轻松，闲暇无事我便写些稿子送到“平凉报社”，因水平有限十篇中也就能刊登一、两篇。一次，编辑老师对我说，你的稿子写的不错，只是咱报纸的版面有限，一星期才有一版副刊，又不能老登你个人的，不如你把稿件送到电台，他们有一个栏目叫“今晚有约”，我看你的稿子很适合那个栏目。
电台和报社离的很近，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了电台，找到了“今晚有约”的编辑兼主持人。那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由于她太年轻，我张了几次嘴想叫声“老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大略的看了我几篇稿子后说：写的不错，我这个栏目是新开的，稿源很少，希望你今后多投些稿子……
连队除星期六晚上看电视不限时外每晚只让看新闻联播，许多战友都有小收音机，我也有一台。晚上躺在床上塞上耳机听广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文章通过电波传来我的心情好激动。
我的每一篇稿件几乎都能被采用，只是电台的稿费很低，一篇稿子才给二、三元钱。我去报社时也常到电台转转，渐渐地和女孩成为了朋友。他只比我大两岁，是接替她父亲的班。
有段时间部队搞拉练，我工作忙只能把稿子寄过去。一次她打电话来问我怎么不去送稿了。我说工作太忙只有星期天有时间上街，可电台又不上班。她声音甜甜地说：没关系，你星期天上午来吧，我请你下馆子去。
接触的多了后我感觉喜欢上她了。因我每月只有二十几元的津贴费，所以每次下饭都是她请我。我们常去离柳湖公园不远的一家饭店，店虽不大但有一道招牌菜叫“炸麻雀”，味道鲜美但价格不菲，是雪里红菜的几倍。每次点菜她给我要一盘炸麻雀而她只要一盘雪里红。我说我不喜欢吃雪里红，味苦。她说她从小就喜欢雪里红，冬天大雪封山没有别的蔬菜时满山上只剩下生长茂盛的雪里红，那白茫茫一片里的点点红格外的耀眼、格外的美丽。
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转眼树叶绿了又黄了三次了，我就要复员回家。那天我俩去了离城十公里外崆峒山上，深秋的时节却冷的象冬天。她说：最美的年纪遇到了最美的恋情，你难道不想一生拥有这份爱吗？我思考了许久说：我们还年轻，眼里只有爱情，抛开爱情我们还有什么呢？我是农村的，而你是城市的，你的父母不会让你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村人的。她眼中噙满泪水，我拥着她，她的手冰冰凉。我知道我无法给她一个坚强的肩膀让她依靠。
离队的前夜她打来电话说要来送我。第二天直到车快开了也没有见她的身影。正当我满是失望的踏上车时，连队的通信员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我，市医院来电话说有个女孩出车祸了，昏迷前说出你的名字和连队的电话号码。
我的脑子一下子大了，我不顾一切的向医院飞奔。在手术室门外苦苦等了五个小时，却只等到了再也无法醒来的她。参加完她的葬礼后我在部队又多停留了几天，我去了她的家。发现原来她的家并不富裕，我明白了她之所以只点一盘便宜的雪里红而给我点贵的炸麻雀是因为她爱我……
我又一次去了柳湖边上那家饭店，要了一盘雪里红，吃上一口，还是那般的苦涩，但苦涩过后居然有一股清香。唇齿间香让我忽然就落下泪来。我后悔为什么当初只尝了一点点苦就否定它呢……
多年过去后，在经历了人生的沧海桑田许多变迁之后，我始终无法忘记那苦味中带有淡淡清香的雪里红和我那涩涩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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