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不得劲儿

很久没有回老家了。老友，老房，老食是老家的几个能想到的要素。现在，老房还在，老食也能吃到，老友基本上不见了。

过年，是老友联系最多的时候。微信、电话等远距离人际交流模拟手段都派上用场，见面却很难了。过年，我也给一位很久不联系的朋友打了电话，他听到我的声音很开心。后来，我向他老家讯息，问这个如何了，那个如何了。他说，他也不在老房住了，早已经搬到市里了——新买的楼房，从事相对稳定的工作，不在村子里了。

我连忙恭喜恭喜。他却叹了口气，说自己总觉得自己日子哪里不得劲。他说，自己很不想上班，想当老板。我说好啊，当老板也挺好。他说，很怀念小时候种地的日子：春天基本上是闲着的，可能浇麦子或者播种春季玉米和棉花，忙也就忙一阵子，总可以大把支配时间。夏天收割小麦，秋天拾棉花和收玉米以及播种冬小麦，这些活累，但也就集中累一两个月，大部分时间是可以支配的。况且，后来随着机械化程度提高，人工越来越少了，也不是特别累了。

他承认，现在只种自家那点承包田地肯定不富裕，一年下来，真不够花。但是他感到奇怪，为啥我们小时候种地就可以安稳生活呢。棉花是经济作物，玉米粥一冬天可以充当主粮，蔬菜等都是自己地里出产的。我回答说，你的物质文化需求日益提高了，所以仅仅靠种几亩地不够了。他说：“我是需求多了，但什么时候多的呢？是怎么多起来的呢？”我说：“以前需求你本来就有，只是抑制住了。比如，你想看病，但是没有医保，你就拖着，不去看……”他说：“我很少得病啊，我喝的水是自己院子里的真空井里的，我吃的馒头和白菜绝对绿色，我家的炕烧的火热，又不用开空调；秸秆当柴火也没见到雾霾……”

我打断了他的话。问他：“那你觉得不得劲儿到底为啥？你自己考虑过没有？”他低下头来笑嘻嘻：“以前种地自己支配时间，现在老按部就班朝九晚五不适应，我还是想自己支配时间。现在有个小假，就想回老家住住；长假，又到处旅游，旅游时，我又想回市里自家的楼房……”

我说：“还以为你在老家市里，就过着以前生活呢！没想到你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他说：“没办法啊，现在有几个老友不离开老家，农民进县城地级市，地级市的进省城直辖市，东北的去你们东南，西北的也去你们东南……这是一股历史潮流，夹持着……”

我说：“就问你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幸福了……”

他说：“不好讲，但是怀念以前挺幸福……”

说了半天，他也没说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增加了物质文化需求。

明年再打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