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的高考已经过去20年,现在想来仍然唏嘘。
就在开考前我还找老师聊了聊天,生怕自己会考不好。老师十分坚定地给我打气道:“要是你都考不上,那班上就没有人能考上了”。我备受鼓舞。
毕竟之前老师总是害怕我骄傲而不断“打压”我,都差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准备好。后来才知道那时老师给每一个尖子生私底下都这么说。
然而考试是残酷的,它以一种独特的难度来击垮了我的心理防线。第一天的语文倒是正常发挥,轮到下午的数学完全就是失控的状态。几乎一半的题找不到方法来解。
当时的数学考卷和平日的练习、模考都有很大的不同,几乎没办法感觉出来选择题的答案,必须要一步步推算才能放心写下一个答案,还想着等做完了还要回头验算。明显没有平日的自信。也就导致前面花的时间延长,留给大题的时间缩短。
要说平时刷题也是够多了,许多题早可以机械性地把公式和问题套在一起。尤其对于大题的前五道应该只有算错的绝没有套用方法失败的。平时真正拉开成绩差距的也不过就是最后一道大题的二三小问罢了。遗憾地是当天居然连第一道题如何计算都哆哆嗦嗦的算出一个奇怪数字,便知道只能获得过程分而无结果分了。再加上第二题连个立体辅助线都没有画出来,一下子就崩溃了。后面的大题也只能是潦草应对,寄希望于一点过程分。
出来考场,刚好碰到在校门口执勤的隔壁警察姐姐。问我发挥如何,我却是鼻子一酸掉了几颗眼泪下来。她见我如此,拍了拍我的肩,鼓励我明天好好考。可她哪里知道第二天的英语本就是我掉分的科目,理综勉强自足。本来设想就是用数学的高分来平衡偏科,却已然考砸了。
至于第二天都经历了些什么,我已经没有记忆了。2003年的高考,我还只是停留在那个下午的数学卷面。
后来听说是那一年的高考试卷被人偷了,然后紧急启用的备用卷。老师们也说那一年的数学卷将学生两级分化,没有缓冲区,即基础扎实的考得越好,基础不太扎实的绝大多数掉了下去和无基础等同。
那一年自然是落榜了,便又复读了一年。
2004年没有人偷试卷了,便终于按平时水平发挥了一下,囫囵找了个重本去读。
之所以囫囵找,完全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想读什么。几乎没有一个人给了我指导,唯有复读班的老师为了自己的奖金十分鼓励我一定要用刚压重本线的分数好好找一个重本去读,严厉地打消了我要去读二本的想法。至于专业,他让我选择了调剂。
命运的齿轮从那时便开始瞎转了。直到通知书到达,我才知道自己去了哪个学校读了什么专业。填报志愿之前没有去关心过,似乎填报志愿以后更是无需关心。
整整三个月除了在家发呆,就是外出和同学们上网吧、打游戏、聚会、打牌、喝酒。书是绝对没有再碰一下的。
仿佛漫长地读书日子已然结束,从此便无读书一事。又仿佛高考的分数尘埃落定,成败与否也就落定,人生别无其他。
上了分数的等到九月,没有上分数的也不知道何时也就都慢慢离开家乡,离开老房子、破教室、小县城。
许多人从此不再见,许多人至此音信全无。没有人会再回首,能想起的只是三两个人以及对自己有着极大意义的事。
大多数的人都在接下来的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不管已经工作的,还是去读大学的,他们都已经目标缺失。
我所经历的四年高中,身边并没有一人明确知道或者被告知什么是目标。每个人都被划在一个分数的上下,以为那就是目标。没有人会聊起自己这一生要成就什么。
过去二十年后我才真正明白高考的残酷性,其根本不在于令人窒息的分数,而是认知的极大窄化。
那时候,很少有人会关心生活、关心家人,关心那些琐碎的细节里细腻的情感与朴素的道理。
很少有人关心哲学与自然,关心在自然里不断成长的自我、他我与无我。甚至都不曾知道我到底是哪个“我”。
很少有人关心家事、人事、天下事,关心事件与情理之间的联系、现象与本质规律之间的关系。
高考后,许多人就像那只从井底跳出来的青蛙,比之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滑稽,更多的是惊吓与无措。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懵懵懂懂地闯进新生活。
直到许多年后,许多人还是一片狼藉的生活。不是不努力,而是不知道怎么努力;不是不学习,而是不知道怎么学习;不是不坚持,而是不知道为啥坚持。
其根由可能都是高考前后学习节奏的一张一弛与认知范围的一宽一窄之变化导致的。
聚光灯下是焦点,也是许多人焦虑的根由。然而那并不是全部,更不是实事。
高考的聚光灯效应,总让人不自觉的产生错觉,不假思索的给自己下了定义。
高考20年后,我早已不再是当初定义的样子。我为今日之窘迫感到遗憾,却毫不犹豫地感谢20年前傻傻的奋斗与努力。
往后余生我们会怀念曾经傻傻的样子,讨厌当下的聪明和委屈。于是会想,如果当初有人再提前些教会我们点其他的知识,或于竟不至于慌乱地应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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