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 后
文/覃炜明
突然梦到屋后这个地方,一家人在这里拜祭:弟弟在放鞭炮,继父在一边扫地,我和哥哥在收拾祭品——那是七十年代后、八十年代初我的家庭成员的“阵容”!呼呼,屋后依然在,当年的家人已经有两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屋后不算是一个地名,只能够说是一个方位。比如我家的屋后,就是特指后门出去的地方,包括那里的“石主”(社公)一带和房屋檐前的一小块三角地。
所以要记录一下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一小块地方居然也是我童年的一片乐土。我以前专门有文字写过在这里,不但可以每年重阳节爬上大翁的墙头捉黄蜂,还在石主的一角种下过一株米籽李,树生树长,承载着不少童年的回忆和少年心事。
其实在石主一角,我还玩过非常孤独但是非常有趣的“游戏”,那就是自己捡回砖头,自己用水捣泥浆,我一手建起了一间刚刚可以供自己坐进去的小屋。
那时候估计就是母亲因为我几次出事,禁止我再在村子里和那些野孩子疯玩的时候。一个夏天,我自己在石主周边捡回了一大堆碎砖,然后挖起一堆泥,在家里的水缸舀出一桶水(那水可是母亲从村口的井里一步一步摇摆着脚步挑回来的呢)将泥土糊成浆状,然后一块一块把段砖砌起来,到大约可以坐进去的高度,就在上边盖上瓦片,然后在“屋子”前摆上一块木板,把家里腌制的酸梅子放到一个玻璃瓶里,摆到木板上——我做的是一个类似农村小卖部的“房子”,那个“房子”寄托了我童年的梦想。因为母亲说过,希望我长大了能够到供销社做卖货的职员,一可以穿着鞋子过日子,二又不缺油盐酱醋。我大约就是借这个“房子”感受做售货员的滋味。
但是那个“房子”第二天就被猪拱翻了。我对坐在“房子”里的感受是不太舒服,自个儿卷曲着身子,做一些类似过秤、包装、给钱、找钱的动作,玩不到半天就感到乏味了,所以第二天发现“房子”被拱翻了我一点都不可惜。
后来我自己找到新的玩法,就是把家里抽屉底的火药一点一点抅出来,再到有青砖墙又特别阴湿的地方刮一种叫“硝”的东西,把硝和火药混合在一起,然后放在瓦片上,用火柴一点——噗的一下,升起蓝色的火苗。这就是我孩提时候玩得最起劲的“硫黄合着硝”,有几分刺激也有几分危险。而这样的玩法通常都在我的屋后,那一片只有两米不到的三角地上。
我估计母亲从来不知道我有过这样危险的玩法,但是我做过一个梦,梦到在后屋遭遇危险的情景。那次做梦是梦到日本鬼子马上要进村了,我自己睡在屋后的地上,怎么都跑不起来。母亲在我身边不断演示着翻身起来的动作,但是我无论怎么样用力都翻不过身来,绝望中的我大叫大喊,醒来的时候,我惊魂未定的和母亲说到梦中的情景,母亲说,是我把双脚交伴着睡了,才会做这样恐怖的梦。
我将信将疑,但是屋后经常让我惦记,其实是和我童年的那一个梦有些关联的。有一年我离家到外地求学,哥哥也离家到广东割松脂,每逢刮风下雨,我都会惦念着屋后那个地方:瓦檐该不会塌下来吧?屋后的积水会不会无法流出,淹上了老屋的墙脚?而那一年家里只有近六十岁的继父和才十四的弟弟,还有已经八十多岁的伯母。老旧的房子和孤独的老人,交织在雨声中,我联想到的经常是荒凉和凄凉……
屋后其实真的是很荒凉的地方。因为我种了米籽李,把石主一角围了起来,猪鸡都进不了屋后,沟渠两边的草就蓬蓬勃勃地疯长了起来。石墙上长出的枸杞叶,经常长得绿油油的;一株并不长果的牛奶树,叶子大得像巴掌,几乎伸到屋墙这边;沟渠里的鱼腥草也是经常爬上了墙根……这样“充满生机”的地方,在远方的我的惦记里,非但没有一点诗意,反而是随时可能把房子扯下来的灾难。
事实上,因为水渠不通畅,屋后经常是我下雨时候重点巡视的地方,有时候半夜都要拿电筒和锄头,给屋后的沟渠通水。一直到一九八二年重新返修房子,才把屋后的水渠预留了比较大的空间,而且把屋后的檐下也用青砖砌了起来,此后基本上不会再为屋后的安全提心吊胆了。
屋后的三角地,估计是上几代修建房子时候留出来的。那时候我家的房子大约不是现在的朝向,小小的调整出现了这一块三角地,由于阳光不够,一直不能够耕种作物。先辈大约在那里种过一些芋头之类,因为每年一直有新的芋苗长出,但是都长不大。记得少年时候,继父曾经在那里围了几块栏板,作为我们洗凉的地方。
今天早上做了一个梦,突然梦到屋后这个地方,一家人在这里拜祭:弟弟在放鞭炮,继父在一边扫地,我和哥哥在收拾祭品——那是七十年代后、八十年代初我的家庭成员的“阵容”!呼呼,屋后依然在,当年的家人已经有两人离开了这个世界!谨以此文,记下自家屋后留下的点点滴滴。
二〇一四年七月十七日
以上照片都是作者所在乡村的景物。文字来自乡土,照片来自家乡,谢谢您的阅读。如果喜欢请点击”活在吾乡“继续关注并阅读本号其他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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