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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山

拉山

每次经过拉山脚下,我会情不自禁想起拉山看到的那一轮落日,辉煌得让我曾经如醉如痴。

梦到登山。开始登的是广东的西樵山,很多人。到了半山,发现登的是家里的拉山,而且居然有人在半山用望远镜观看山顶。

其实拉山不高,犯不着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山顶了。但是我大约是把其他地方登山的记忆复制在家乡的这座很平常的山头了。

这张网上的照片,居然和我写的拉山是那么相似。

拉山就在我老家后屋,往山里走十分钟,要爬的山就是拉山了。现在的拉山好像已经很少有人再爬上去,我小时候爬的第一座山应该就是拉山。

大约六、七岁的时候,和母亲去山上打柴,去的就是拉山。山不算高,但是路特别陡,可以说是七十度以上的坡,人行出来的路,呈“之”字形向山顶伸上去。下山的时候,十个脚趾要出力往地上抓,才不会滑倒。

我第一次上拉山是和母亲一起打柴,下山的时候背了一段大约比我身高长不了多少的柴禾,曾经摔倒在山路上。我在一个地方报纸散文大赛中曾经得奖的一篇散文《故乡的路》,写的就是和母亲拉山背柴禾的情景。

以前在家乡到处可见这样背柴的人,我大约8岁就跟着母亲上拉山背柴。

拉山给我的回忆,除了和母亲打柴,还有的记忆是关于自己那一段少年时候的日子的。其中,说到拉山,我会想起几个村人,和一些关于拉山的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拉山口的一个石灰窑。

大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挖了一个石灰窑,选址就在拉山口。石灰窑的上边,是我们叫“宗龙界”的山脉,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这个山脉就是我们村子的后山。那时候宗龙界发现了石灰石,对面的生产队在那里开采石灰石,据说放炮打开的石岩里,居然发现了一个好似人形的“石人”,后来大家制止了对面生产队的人到这里采石。再后来生产队种粮需要石灰,却没有钱买,就自力更生就近取石,自己建石灰窑。

烧石灰是生产队的大工程,女人一般不参与。

那时候我年纪尚小,打石和烧石灰这样的重活自然没有安排我干,但我看过大人们打石放炮——用钢钎用铁锤一锤一锤地在岩石上打一个酒杯一般大的洞,半天时间约打得一尺深。然后在洞里塞上炸药,接上导火索,人就躲到背着岩石的一边,躲进去事先挖出来的洞,确认大家都躲好了,就有人用烟头点燃导火索,随着导火索嗤嗤的闪着白烟往前窜,大约两分钟左右,一声“蓬”的巨响,碎石飞起,接着是哗啦啦石头砸下树林的声音。放炮的村人告诉我,炮声刚过千万不要出来,因为碎石抛向半空,好一会才会落下来。而放炮的时候,经常要吹两轮“鸡”(哨子),派出人员往山下边的路口警戒。由于警戒功夫做得还可以,很多地方放炮出现碎石伤人的情况,我们那里倒是没有出现过。倒是在给石灰窑装石灰石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堂兄在石头上边时候摔了下来,没有摔死,但是伤得从此没有机会再做农活。

而烧石灰一般要连烧四天四夜,烧火不断。按过去习惯,烧石灰一般都是男人干的活,一是因为叉草入窑,很费劲,女子一般力气不够;二是夜晚烧通宵,女子不安全。但是当时偏偏有一个名叫“阿美”的女青年,她和两个女青年申请参加烧石灰。当时大家感到她们有些大胆,因为半夜三更让两个姑娘在山里过夜,有些不可想象。但是“阿美”坚决要参加烧石灰,因为烧石灰的工分要比做一般农活高一倍。

很多石灰窑已经荒芜了。

其实“阿美”她们不但参加烧石灰,他们还报名参加守木薯。——生产队的木薯种在一个叫“四表”的地方,等到将要收成的时候,野猪夜里就会出来糟蹋作物,生产队要派人在山里守夜——盖一个简单的木楼,上边用茅草盖好,楼上铺上木板,每个晚上安排两人经拉山界到那里过夜。任务就是隔一个钟头敲一敲带去的铜锣,威胁野猪。本来这样的活生产队也是从来不需要女子参与的,除了安全考虑,也因为关于守夜有很多半夜遇到“小鬼”的故事(说是有人曾经遇到穿红衣的小孩半夜爬上来),很多女子听起来都毛骨悚然,怎么敢参加守夜呢?

但是阿美烧了石灰以后,同样要求去山里守木薯。因为守一个晚上木薯,得到的工分和白天参加劳动一样。而守木薯除了要胆量,明显没有白天工作辛苦。

在我眼中,长得高大健硕,有点男人相,经常满面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阿美,属于第一个敢于向男人叫板的人。本来阿美的作为,得到很多驻村的干部的欣赏,据说有几次招工的机会,都想留给阿美,但是因为她文化程度很低,终于没有如愿。后来阿美自己到城里闯荡,九十年代我在城里看到她的时候,阿美在摆摊卖衣服,我不敢问她有没有结婚?一直到今年回去,在城里的一批老乡聚会,我见了阿美,阿美那一身和男人一样的骨架依旧,但是人已经显得苍老,我还是没有勇气问她的婚事。

山上守夜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关于拉山的回忆,除了阿美,还有一个叫“小玲”的儿时的朋友。小玲的父亲是我们村里很有威望的一个老师,生了好几个孩子。因为小玲是女孩,又是长女,所以没有读多少书,年纪很小就参加生产队劳动了。当时我以十四岁的年龄,初中毕业回乡参加劳动,比我大两岁的小玲经常是我农活上的“师傅”——不但教我插秧,还在晚上生产队开社员会的时候教我织毛衣。而到了冬天,小玲就会带我去山上打柴,由我爬上树干,把松树枝一根一根砍下来,小玲在地上用刀削去松稍,然后教我用藤条把树枝捆起来,一把结结实实地柴禾就背回家去了。生产队当时有人曾经说我手巧得像女孩,有人甚至说我长的也像女孩,“换了衣服,弄个长发,去相睇都有猪肉吃!”一个外号叫“常苦”的族兄对他的发现,经常哈哈大笑。

而关于小玲、关于拉山给我的记忆,是我们在有一个冬天的旁晚,在拉山正砍树枝摘“松鸡子”(松树的果实)的时候,我们看到一轮将要落山的太阳,像一个红盘子一样挂在树枝上,美丽得让人流连忘返。

曾经爬上这样的松树砍松枝做柴火。

在拉山摘松果子可能是我跟着小玲一起打柴、干活劳动的最后记忆,因为不久我离开家乡做了一名水利工地的民工,两年以后我以初中学历通过参加高考,成为我们村第一个通过考试获得国家干部身份的青年。之后我再没有上过拉山,而每次经过拉山脚下,我会情不自禁想起拉山看到的那一轮落日,辉煌得让我曾经如醉如痴。而我虽然也在自己曾经工作的城市,几次见到小玲,知道她也是到了城里,做了一名贩卖水果的小贩。和阿美不同的是,小玲很早就嫁人,生了孩子。不久前偶遇小玲的一个妹妹,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小玲这个妹妹说起我年轻时候的情景。她说,他们一家人、特别是她的父亲,一直把我当作一个敢于和命运抗争的榜样,教育他们姐妹。听到这样的话,想起自己大半生,曾经因努力而脱颖而出,又因为率性而失去不少良机,真是一半是自豪一半是惭愧。

梦上拉山,意欲何为?我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二0一二年六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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