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故人来
文/江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当春雨带着积蓄了一个冬天的色彩，渲染着苍白的世界，当油纸伞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少女们的手中。这寒冷而寂静的春，也开始变得热闹而美丽。
长假伊始，这雨便开始淅沥却无尽的下了。
时隔多年，游子再次归家。
若说这雨多么珍贵，在南方是绝对察觉不到的。但若是有离家多年的游子，他那被北风吹皱的脸庞，一见到这儿时见惯了的春雨，便能立马被唤起心中的乡愁。
这湿润，一下子就让他的心软下来，让他的回忆活泼起来。
而那游子会想起什么呢，他会想起邻家那个眉如远山，婉约腼腆的姑娘；会想起每当他在雨天外出玩耍时，祖母宠溺又担忧的眼神和叮嘱的话语；他更会想起，儿时的他，在雨天获得了多少美好的记忆。
那顽劣的孩童总是不知愁，永远带着一双纯净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他听不进祖母的叮嘱，也听不懂大人们的叹息。他只晓得，雨能给他带来平日里无法感受到的别样的乐趣。
而人们也无法苛责一个孩童，对于他来说，世界是简单的，轻松的。无论玩得多么晚，无论身上的衣服有多脏。在家迎接他的，永远是祖母慈爱的笑，和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多年后，昔日那个顽劣懵懂的孩童长大，发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之后，却也知道，他再没有机会，对着祖母弥补他多年前的顽劣。
年年春景从不失约，而那幼小的孩童，也天真地以为，祖母会一直对着他笑，会永远在家里包容他所有的错误。
雨已渐大，打在树叶上、伞上，发出清脆的轻响。
清明的雨总是带着一份缠绵之意，而在这样的雨中，那初长成的少年，也总是撑着伞，等着自己放在心上的姑娘。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此时也总是红着脸，支吾着说不出话。
如何能开口，少年满腔的爱慕总是带了份十七八岁特有的腼腆。偏偏江南的姑娘总是婉约的，于是，这样的一场青涩的爱恋，也只能将满腔的心事说与缠绵的雨听。
也不知，那时好似永远也不会下完的雨，听去了多少年少而青涩的秘密。多年后，清明的雨依旧，故人却早已变了模样。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情愫，也在多年前随着雨融进了江南的溪流中。
雨滴轻盈地落在地上，此时的雨已经成了一条条银线，带着无比的轻盈灵动。
游子归来，却发觉唯有杏雨依旧，其余的，莫说是人，哪怕是过去那些熟悉的景物，也早已变了模样。曾经的朱楼颜色尽褪了，还有的可怜的瘫成了一抹黄土，矮到了那地里去。
游子怅然地在这江南小镇中徘徊，却也明白，此时不是少年更不是孩童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怅然，而这怅然在雨里，被无限的拉长了。
那些离去的过往，那些不见踪影的故人，该去哪儿追寻？是在梦里，抑或在朦胧的雨中？纵使当年的一切复原，可是，人的心也变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年少轻狂时，是否曾暗自嘲笑过这诗过于矫情？那时无忧无虑的少年，嬉笑着用一句新学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来调侃这句词。可如今满面风霜的游子，方才明白。这句话说的，却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心境。
祖母远了，恬淡的她远了，生活步步逼近，孩子的眼睛里不再是杏花流水，凡尘里，有太多不能言说的事。
也因此，见不到故人，反倒更好。最美好的相遇，永远是存在于人的想象里的。比起来，与这杏雨的相遇，却是始终如初。
要知道，那些苦苦追寻的美好，那些以为永不会再来的回忆，其实都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我们的身边。
唯有那些已被我们忽略的事物，才是永恒不变的美好。唯有那些永远找不回的回忆，才是最甜美的邂逅。
纵使时移事迁，雨总是会下。而在此时，也唯有雨，如故人，以一种熟悉又亲密姿态，前来与人会面。久别重逢，雨以自己的方式，对着故人亲切地问了声好。
也因此，游子可以不必太过悲伤。他抹抹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雨水，然后向着该去的地方去了。
无论如何，总有幼童玩耍的身影，也总有少年在雨中，撑着油纸伞，在杏林中等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雨如故人来。
江帆：武夷学院人文与教师教育学院2016级广电1班学生。 此文获武夷风2018年主题征文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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