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故事之二：我的两次灾难

若干年后，历史书会记下这一笔：2020年庚子春，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漫延，国人被要求禁足宅家，除非必要不得外出。宅在家里这段时间，我用文字记录了自己已过半百的人生故事。故者，原来也，事者，事情也，故事即已经过去的事情。以下叙述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人生故事，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写下来聊以自娱。正如贾平凹所说：平生一片心，不因人热；文章千古事，聊以自娱。

人这一辈子都有可能遭受一些灾难，所谓一帆风顺只不过是祝福的话。大至国家、小至个人，都有可能遭受不期而遇的灾难，像唐山大地震、汶川大地震等都是国家灾难，我个人曾经历过两次灾难，如今想来，仍然记忆犹新。

我小时候，秋收过后，家家户户都把粮食晒在房顶上。大概在我八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大人们把玉米提到房顶上摊开就去生产队劳动了，我和比我小三岁的妹妹负责看着玉米，一是防止鸽子麻雀等来偷吃，二是晾晒过程中需要用耙子翻动几次，这样玉米晒干得更快点。

八岁左右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我们一边晒玉米，一边玩起了种地的游戏。我拉着一根木棍倒着走，这样，木棍在玉米上划出一道沟，妹妹抓把玉米撒到沟里，模仿大人们种地，玩儿得非常高兴、非常投入。

危险就在这时发生了。因为我倒着走，到房沿的时候浑然不知，直接从三米多高的房上后背朝下掉下去了。一声闷响，吓坏了正在胡同里聊天的几位老奶奶，她们赶紧过来，发现我摔在地上，马上把我扶着坐起来，坐了一会儿才让我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也是该着命大，我竟然没什么事儿。这要是把腰腿摔折了，直接后半辈子就在轮椅上度过了，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灾难。

第二次灾难发生在上高中的时候，时间大概是1981年的冬天，距今已四十年了。

那时候，二十个同学住在一个大通铺宿舍里。这二十个同学分两个组，每组十人，每组配备一个盆，一个桶，一把勺，做为集体打饭的餐具，每个人自己准备饭盒，打来饭后由值日生往每个人的饭盒里盛饭。

每天食堂做饭是按照学生的数量来做的。到下课的时间，值日的同学就迅速冲出教室奔向食堂，排到前面，就能打到热乎的饭菜。当时我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年纪，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而问题是，当时不管好赖饭，根本就吃不饱。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时每人每天定量一斤粮食，早起一个窝窝头，一小碗玉米面粥就咸菜；中午两个馒头，每人一份大锅烩菜；冬天是白菜当家，春天是菠菜，有时候能见到几片肉花几条海带，晚上一碗能照见人影的面汤加一个窝窝头，这就是一天的饭。

当时小伙子们正长身体，这点饭哪够吃，那也没办法，饿着呗。当时特别羡慕家在县城的同学，一天三顿饭可以在家吃。

有一天中午该我和另外一位同学值日打饭。为了吃到热乎的饭菜，下课后，我拎着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食堂。

那时我的眼睛已近视，上课戴眼镜，下课不戴。快冲到食堂时突然被一道铁丝兜住下巴，因为速度太快，身体直挺挺地向后仰，“啪”得一下摔倒在地，我这一摔，把身边的同学都吓坏了。

我躺了好一会儿，才在同学的搀扶下站起来，饭菜也早已被其他同学打来并分好。这一下摔得可是真够狠，可能有些脑震荡。我恶心呕吐，头晕目眩，根本吃不下饭。后来在同学的帮助下，回到宿舍休息，也无法去教室上课，更不敢对家长讲。

后来发现后脑勺起了个大包，到现在还有。现在去理发店理发，细心的理发师傅都要问：这后脑勺有个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挨过摔？我就一边理发一边把这个故事当笑话讲给他们听。他们都表示不理解，为了早点吃上饭，至于摔成这样吗？唉，那个饥饿的年代，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可能体会的。

那道铁丝是食堂大师傅临时拴在树上晾晒大褂用的，大褂收走后铁丝未解下来，而且拴得较低，近视眼很难发现。我出事后，很快就有人把铁丝解走了，后来再也没有拴过。

这一年我十六岁，这是人生的第二次大的灾难。从此后，一个心浮气躁的男孩逐渐成熟稳重起来。真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灾难促进人成长，灾难使人变得成熟，灾难使人变得坚强。

十六岁之后的日子都是赚的。

周进良，出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唐山师范学院教师。近来热衷于撰写回忆文章，文字素朴、真实、诚恳，以个人经历透视时代变迁，颇具可读性。故小书屋单辟一隅，以展其风采，欢迎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