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中国（八）古早洛阳史

寻路中国2023

A Road Journey through China

第八集古早洛阳史

一千年前，北宋，洛阳为西京。天子百官住在东京汴梁。那些暂时离开政治中枢的顶流知识分子文人士大夫们，聚集在洛阳抱团取暖。西京洛阳本身就是另一个中心。经过唐末纷乱动荡，洛阳一度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此时繁华远去，恢复的道路不测且漫长。司马光有诗《过故洛阳城》，他自己就长住洛阳，一个“故”字已意味深长，而其中一句“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抓住了洛阳的本质特征。

【鼓楼】

一

今晚在洛阳

从偃师二里头夏代遗址出来，已日暮黄昏，曾短暂顾虑，但眼前向西，只有洛阳可以去，于是今晚且“过故洛阳城”。

从前我自山西高原，垂直南下，翻越王屋山，从济源和孟津之间，驶过洛阳黄河公路大桥。山中猕猴尚且历历在目，再抬头已是河洛平原一马平川。那里有一块黄河中下游分界纪念碑。小浪底水库以下的黄河，已经失去生命力，岸边的河水清澈静止，河底的淤沙舒缓温柔。桥上车水马龙，路人三五成群扎堆、下棋、打牌和钓鱼。

今晚我从伊洛平原，自东向西，沿洛河南岸进城。白马寺在今天市区东郊，和从前的我一样，我们都曾途经东郊的汉魏洛阳故城，又都在龙门大道过洛阳桥。隋唐洛阳故城，规模宏大，囊括洛河南北两岸，并一直向南延伸至伊水河畔。今天的龙门大道-洛阳桥连接曾经的皇宫应天门和伊阙龙门石窟。明清洛阳故城，重建于隋唐洛阳北城大市场的旧址之上，面积不及隋唐时的六分之一，其核心区域保留至今。重建的丽景门是明清洛阳西城门，东西中轴线上，鼓楼东大街和鼓楼西大街，尚且古色古味，老旧不新。

司马光前辈有言在先，看洛阳可知兴废。对此我心领神会，一半真情流露，一半靠想象。

二

洛邑初建

洛阳位于洛水之北，古人山南水北为阳，得名洛阳。我们知道夏朝是黄河中游西边的部落，商朝是黄河中游东边的部落，而周朝又是黄河西北偏北的部落。夏商周三代王朝更替，本质上是以河洛地区（黄河和洛水间）中的伊洛地区（伊水和洛水间）为中心，西边东边的部落之间拉锯争夺。那时黄河中心地带，水草丰美，十分宜居。

三千年前，西周初，周成王营建洛邑，建筑新都，因为要“宅兹中国，自兹乂民”（乂，yi，治理，收割），这便是洛阳建城之始，也是中国概念之始。彼时世上城池屈指可数，相对地理位置不需精确表述，最初名洛邑（雒邑），即洛水边的城。周朝的洛邑城池，东西横跨瀍chan水两岸，瀍水以西名王城，居住周人，瀍水以东名成周，居住商朝遗民。东西有别，隔水而居，分区治理。当时东西部落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远东还有东夷、淮夷、南蛮蠢蠢欲动。

【伊川缸-仰韶文化】

【兔纹铜壶-西周】

三

洛阳移民

路上开车听播客，河南人民都有一个双城记的梗，洛阳市民爱用自己三千年的文化，讥讽郑州是新城。郑州是省会，经济民生都是省内第一，他们不理会洛阳那边的玩笑，同意自己是火车拉来的城市。新一代年轻人恐怕不知道，洛阳始自周成王建城，而郑州曾是商汤首都，郑州建城历史比洛阳还早三百年。而且新中国设立河南省会，是在开封和郑州二选一，没有考虑过洛阳。

一千七百年前，西晋永嘉之亂，洛阳豪杰衣冠南渡，中原世族十有六七逃至江南旅居，中华文明随之南迁，长江下游得以开发。一部分人过五岭出韶关去了广东，最远去了福建泉州，甚至去了海峡对岸，成为客家人的先民。

三百年后，隋炀帝迁都洛阳，穷极壮丽，唐沿隋制，洛阳迎来极盛的一百五十年。盛极而衰，洛阳城随后在安史之乱中毁于兵燹，直至新中国成立之前，洛阳用了一千两百年，都没能恢复元气，并且屡遭打击，20世纪初以来黄河中游灾荒频繁，数百万河南流民顺着黄河向东向西离开了故土。

新中国成立，从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就重点援建洛阳，要把洛阳建设成三线上的超级工业基地。来了许多苏联专家，第一批工厂都是苏联式。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和技术工人陆续来了好几万，当时整个洛阳也只几万人。洛阳遂成移民城市，居民来自祖国各地，将近一半人口是支持国家建设时期留下的新洛阳人。他们过去多住在涧西区和西工区，西边是老工业区。老洛阳的市民住在老城区和瀍河区。西边流行普通话，东边则讲洛阳话。

【博物馆】

四

鼓楼夜市

洛阳地铁有1号线和2号线。市民说为避开历史遗迹层，所以地铁比较深。但城区规制小，很快就能到。青年宫站出来，拐一个巷子，即到鼓楼墙根子底下。

东大街有穿汉服的女孩，可可爱爱，像是过年。洛阳鼓楼，明代始建，已是今日市区能见最古建筑。要了一碗果子油茶，普通话一出，顿时露了陷，引来老洛阳一阵异样目光，油茶是碗汤，隔壁再来十个水煎包。灯笼掩映，氛围乍起，古意犹存。巷子深处，昏暗恍惚，难掩破败。

这边不是重点，生人不来这里。多走几步会有洛邑不夜城。游客在那里感受梦幻奢丽的盛唐气象，消费汉服、排队拍照。晚上十点闭园，景区不收门票。

【古城的夜】

【果子油茶】

五

孔子见老子

尽管众说纷纭，但基本确定，孔子与老子曾在洛阳有过一次深谈。

那一年，作为周朝王室典籍史，老子在礼乐道德方面已颇有成就。孔子在学生南宫敬帮助下，搞到一辆车两匹马加上随从三人行，从山东曲阜沿济水长途旅行去洛阳，专程拜访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