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踞”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牛逼哄哄的坐姿了。
这种姿态是对儒家所提倡的“坐如尸”(《礼记·玉藻》)的直接反动,表达出的是对礼法的彻底蔑视。所谓“坐如尸”,直白点的解释就是坐着的时候要像一个尸体那样腰板挺直;郑玄的说法则与尸体不相干,而是“尸居神位,敬慎也”,意思是坐着的时候就好像自己是个假神——虽然不像尸体那般阴森可怖了,却立马陷入了神神道道的境地。
但不管怎样,“坐如尸”就是正襟危坐,儒家对此要求是很严格的。
《论语·宪问》就记载着这么一件事:孔夫子和老朋友原宪约会,结果呢,孔夫子可能迟到了,原宪毕竟垂垂老矣,可能等的比较累,就“夷俟”,伸开两腿坐着等待,孔夫子看到这种坐姿,连打带骂,说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并拿着拐杖敲打原宪的小腿骨。
孔颖达说,“原宪闻孔子来,乃申两足箕踞以待孔子”,可见:1、这里的“夷”,就是我们要说的“箕踞”;2、儒者是多么险恶啊,孔颖达说原宪是故意刁难孔子的,而我却认为原宪是因为老了才如此的。
虽然箕踞的坐姿早就产生了,但“箕踞”一词在中国文献中第一次出现,是在《庄子·至乐》中,这倒很符合庄子的非主流、反潮流气质。
不错,就是那句非常著名的“庄子妻死,惠施往吊之,庄子方箕踞鼓盆而歌”。成玄英《南华真经注疏》说:“箕踞者,垂两脚如簸箕形也。”可见,箕踞的说法是象形的,簸箕的长相是这样的:
在后世的文献中,采取“箕踞”坐姿的名人有刘邦、阮籍等。
《史记?张耳陈余列传》:“高祖箕踞骂。”堂堂皇帝整个儿是泼妇撒泼骂街的样子,然而与往儒冠中撒尿的风流韵事相比,这也是小事一桩了。
《晋书?阮籍传》:“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楷吊唁毕便去。”阮籍他妈过世了,亦是很庄周风范的箕踞在那里装逼。
……(有空再补充箕踞的事例)
以上“箕踞史”说明:1、“箕踞”比“坐如尸”要舒服;2、“箕踞”不仅仅是一种坐姿,更是一种精神姿态;3、原宪以后,“箕踞”不再是单纯的箕踞,往往伴随着其他生猛动作,比如“鼓盆”、“骂”、“醉”,因之,“箕踞”也便显得生猛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