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孝宗弘治年间，在广东南海县佛山鹤园社，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富孀恋奸成孕，毒杀亲儿，毁尸灭迹的疑案。弘治十二年的新科状元伦文叙出手，迅速侦破了这一疑案，给社会一个交代，还富孀以清白。
富孀持正守寡，蹊跷有身孕
这个富孀为麦氏，夫家姓曾，世代居住鹤园社，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不幸的是丈夫早逝，膝下仅留一子少松，年方16，聪明俊秀，非常孝顺，中过童生。麦氏虽然痛失丈夫，青春守寡。但是因遗产丰富，衣食无忧，尚有儿子足以承欢，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也不作重婚之想，惟有抚孤守节，培养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延续曾家香火。
谁知，夫族中无赖之徒很多，垂涎麦氏坐守的丰厚遗产，时常都想来侵占为己有。因此这些人经常出坏主意。无奈麦氏端正自持，少松也将长大，因此，这些族人虽然虎视眈眈，也是无懈可击，纯属痴心妄想。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间，不知何故，麦氏肚皮突然渐渐大了，犹如怀孕一般。起初，她还以为是腹生怪物，就四处求医，谁知一诊治，医生竟然诊断为喜脉，而且麦氏外表也没有患病表现，并且每天很想吃酸东西，脚部也浮肿，显然这都是怀孕的迹象。诊断结果一出，麦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她自认为行为端正，半步不出门，除亲子少松之外，家无三寸之童，则此孕何来？实在难以自解！不久，肚子日益肥大，且有临产之势。
事情很快被夫族的那班无赖知道了，他们认为机会已到，终日登门质问，说麦氏不守家规，姘汉成孕，有辱曾家名声，要将麦氏驱逐出门，把她的财产充公。
可怜麦氏含冤负屈，只得苦请娘家族人庇护。好在其子少松，深知母亲清白，不服族人的所作所为，也挺身而出替母辩冤，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母亲的清白。结果，这些无赖决定暂时作罢，听候一月，让麦氏再继续求医。如真的是怪物，则由乡人赔偿，建贞节牌坊嘉奖。若临盆产子，便立即驱逐，绝不姑息。双方认可，又立字为凭，麦氏始得免受眼前之难。几个月后，麦氏竟然产下一个似人非人之物。
少爷下学进膳 顷刻化血水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奸情待白，命案突生，更使麦氏抢地呼天，痛不欲生。一天，尚未过午，少松从书塾中放学回家吃午饭，麦氏和一个女仆已经吃过早饭，厨房又饭菜全完，麦氏便命女仆，重做饭菜给少爷吃。时间匆忙，菜肴从简，只烧一道咸菜猪肉，顷刻而就，给少松独自进膳。不料，少松吃罢，顿觉口干舌燥，全身热不可耐。于是拼命喝茶水，喝完又叫女仆盛一盆水，进房冲凉。麦氏因产后身子虚弱，也没有多加注意。
日已过午，上学时间将到，仍不见少松洗罢出来。麦氏以为儿子一时疲倦睡着了，忙叫女仆进房把儿子叫醒。谁知连叫数声，不见回答，只得把房门推开，来到房中，四处找不到少爷，而地上仍放着水盆，衣服都置放在桌上，心里很是惊奇，就出来报知麦氏。
麦氏急忙进门察看，果然房中无人，此时麦氏发现地上血水一滩，血水之中还浸着一堆头发，几颗牙齿和一枝发簪。这发簪正是少松用以束发的，顿时吓得麦氏全身发抖，失声大叫，飞跑街上。惊动了众街坊，都来察看，见此情景，个个都十分惊异，问起情由，断定这一滩血，肯定是少松所化，只是不知道少松究竟吃了什么剧毒之药，连骨头都化了。麦氏啊呀一声，昏倒在地。街坊和仆人，连忙急救，始得慢慢醒来，便放声大哭：“儿啊，你死的好惨呀，就因这两层冤屈，我就是淘尽西江水，也难洗的清！”
众街坊赶紧叫麦氏到南海县县衙，击鼓鸣冤，请求检验。这位县太爷叫单仁，刚刚上任半个月，闻悉此案，也十分惊异。便把有关可疑人等，暂时扣押。
此事一传开，全佛山也震动了。那曾族中人，更认为麦氏必有不正行为，此是恋奸成孕大概被亲子发觉，故串通奸夫，用毒杀害，以灭其口。因为案情复杂，单仁一时无法断案，正在束手无策之时。他突然想起了好友伦文叙，伦文叙刚刚中了状元，正回家乡探亲，居住在县城西门口擢甲里状元府。单仁知道伦文叙素有鬼才之称，鬼点子多，往往能有妙法。于是，单仁就去拜访伦文叙，请求新科状元给予帮助，以尽快破了这个奇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以稳定民心。
状元微服细查 元凶现端倪
其实，伦文叙已经听说了这个离奇的案情，正在琢磨该如何才能破案来，正巧单仁前来求助，便欣然应允。伦文叙决定还是先行暗访，便带了两名卫士，悄悄来到佛山鹤园社细查案情。询问了半天，左邻右舍，均证实麦氏确实没有不轨行为。
一天，伦文叙暗访经过一条小巷的一处人家门前，只见这户人家围墙种有花花草草，院子上有一蓬葡萄架。时值盛夏，绿叶遮天。有个小童正把饭菜放在墙下的石头上后，便叫唤家人吃饭。不料，有个老人从屋里走出来，连忙制止小童，不要在这里吃饭。小童问为什么？老者说：“古语说‘葡萄架下莫开筵’。因为葡萄架上，最易生斑春虫，这虫非常毒，入口人就会死亡。如果坐在下面设席，饭气上升，毒虫嗅得香味，必跌入菜中。如人误食，就有性命之忧！”
小童听罢，慌了起来，迅速把那些食物搬回房中。谁也想不到，这老者言者无心，刚从这里经过的伦文叙，却是听之有意，猛然想起曾少松化骨命案，尚无头绪。这曾少松应该确属中毒而死，但是究竟是吃了什么毒药呢？还是误吃了毒虫？伦文叙顿时有了主意，他决定从毒虫着手去调查，也许能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伦文叙返回南海县城，连夜找到单仁，要求亲往现场一查，单仁同意。当晚，伦文叙便在单仁的书房休息，伦文叙思索案情，无法入睡，顺手翻阅书架上的一本《南海县志》，突然看到上面有个记载，说：洪武十年，邑中西樵乡的一件奇案。案情是这样的，姑嫂二人在家，很是亲热，待兄外出，就与嫂嫂相戏，数月后，后来居然怀孕了，要不是县官太太见多识广，几乎成为错案。伦文叙看完这个案例之后，拍案呼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麦氏之冤，类似这个案件！
再现案情经过 毒物露真容
伦文叙心中欢喜，彻夜不眠，直到天明，便与单仁来到鹤园社曾家。他们细细检查案发现场，查遍各处，均未发现可疑之处。最后伦文叙揭开一个瓦罐，里面盛着半罐霉菜心。这些霉菜心，正是日常女仆用来蒸猪肉，给少松吃的材料。伦文叙围着这一罐咸菜转了几圈，认为十分可疑，于是命左右，当众倒出来察看，忽然看到有几条壁虎从里面跳出来，其中有雌雄一对，还是交尾未脱。
伦文叙见状，顿时忆起昨天小巷中那老人所说：“葡萄架下莫开筵”之语，毒虫都能致人于死地。今见壁虎交尾还未脱去，虽然不敢断定里面有毒，但也不妨试试。于是便命左右捉来一只小狗，又命人去弄些猪肉，就在这厨房里量米煮一碗白饭，还用咸菜蒸肉，照日前少松所吃的饭菜，先喂狗吃白饭，却是安然无事，证明白米无毒。于是又把咸菜猪肉加入饭中，然后给小狗吃。吃后不久，小狗突然大发癫狂，狂吠猛跳，张牙舞爪。
伦文叙又叫左右拿来一盘水，放在小狗面前，小狗有如渴马奔泉，狂饮而尽。饮完后，凶性更猛。他叫左右再拿水来，小狗又喝后，已在地上乱滚，似乎痛苦不堪，再滚几滚，转眼间，立即化为血水，小狗一下子无踪无影了，只余下它的毛和牙，浸在血泊中。单仁和其他在场的人亲眼所见，不禁为之瞠目结舌。
伦文叙看后，吐了一口气说：“刚才之事，各位有眼共见，曾少松之死，乃是死于壁虎交尾之毒，可谓厉害呀！”单仁和众人至今才知道伦文叙试验咸菜的用意。众人立即一起下跪道：“状元见识超人，巧断奇案，非我辈所能及也。请状元还麦氏清白！”
伦文叙对单仁说：“现在毒案已告水落石出，奇胎案也不成问题，本人立刻与公返回县城衙门，开堂判决。”
于是，伦文叙、单仁和随从一行，离开佛山，返回南海县城。还把曾家各物，连米、油盐酱、咸菜罐，甚至如厕的尿褡也带回作证。大家看了很是困惑。
当堂公正判决 冤孀洗清白
第二天，伦文叙准时开堂，先从监中提出麦氏、女仆以及猪肉店老板、咸菜小贩等人，又传齐曾族原告那班无赖到堂。当堂讯问双方，曾族极力指证，麦氏则极力呼冤。伦文叙便问众曾老：“你等为死者伸冤，本官十分同意，一宗奸案，一宗命案，本官已查得真情实据，你等认为谁轻谁重，应先判哪一宗？”
众曾老恨不得一棒把麦氏打死，以便夺取她的家产，便齐声道：“狠毒妇人麦氏，谋杀亲儿，罪大恶极，乞大人先行定罪。”伦文叙便高声说道：“你曾族人等听着，本官对你们说，少松之死，乃是死于虫毒，非是谋杀，麦氏无罪，女仆也无罪！猪肉店老板无罪，只有咸菜贩难逃疏忽之责！”
众曾老听了伦文叙这么一说，犹如冷水浇背，齐声喊道：“此事分明是麦氏恋奸情热，谋杀亲儿，灭尸毁迹，大人说他无罪，小民等实在不服！”咸菜贩亚桂也大呼冤枉。
伦文叙这时也不发怒，便说：“本官不将案情讲明，你等自然不知。”说着，便命左右准备白米猪肉油盐柴火，还有那罐咸菜，然后按前面的程序再做试验，小狗吃了咸菜后，立即滚地，又猛吃凉水，顷刻化为一滩血水，众曾老到这时方才信服伦文叙说的话，于是少松命案，当堂了结。而众曾老仍然不肯罢休，又齐声道：“麦氏虽无谋杀亲生子之疑，但是守寡不终，恋奸成胎，这是人所共见，请大人明察！”旁边麦氏闻言，大呼冤枉不已。女仆极力替其主妇喊冤。
伦文叙便高声道：“本官今判麦氏本无奸情，其所以成胎生子者，是感受少阳之气，而怀鬼胎而已！”众曾老听了又一阵骚动，表示不理解这一判决的依据。
伦文叙继续说道：“本状元现在向你们解释，麦氏的怪胎奇婴，并非与人相奸所致，乃因与其子少松同住，地方狭小，尿褡一个，母子共用。少松年方十六，童精未破，血气方刚，精力最为充沛。刚小便后，阳气仍留在尿褡上，麦氏一时无知，继续在上面小便。麦氏年未四十，血气仍属旺健，夫死多年，无人慰藉。由于生理未能竭止，小便时突兴绮念。即使世上最贞洁妇人，也难保其必无。况又值经后，最易感受，不觉遂为少松便后的阳气所冲感而为胎，是‘胎气’并非血肉，所产男婴，面目不全，出世便死，这就为证明也！”
众人闻言，还是半信半疑，伦文叙又问麦氏，当时情形，是否如此？麦氏初时尚含羞不语，唯恐亵渎公堂。伦文叙劝说道：“本官正大光明，岂畏区区小事。况且此案非同小可，与你生命攸关，你不可不实说也！”麦氏到了这时，只得略述当时经过，果如伦文叙所说。
不料，那班曾老仍然不服，都说口说无凭，须有实证。伦文叙不慌不忙，从身边取出那本《南海县志》，指出西樵少女奇案为例，又拿出一本《洗冤实证》中有关的记载：“凡不交而孕，谓之气胎，所产之婴，置于阳中即化。” 伦文叙随即命左右，把麦氏生产之死婴，放在天阶上。
时值中午，烈日悬空，那死婴赤条不挂，摆在阳光下，不一会即融化为一滩血水，顷刻便干。顿时吓得众人魂不附体。于是，一齐向伦文叙跪下，连连磕头。麦氏更是感激涕零，多谢伦文叙明察秋毫，为她洗去冤屈。麦氏女仆均无罪释放。曾族众恶绅各杖责三十，并罚他们出资建贞节牌坊，以表彰麦氏的贞节。
新科状元伦文叙机巧智慧查清了这离奇的母子奸情命案，赢得百姓的赞誉，一时在当地传为佳话！
*作者：刘永加，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文史学者，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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