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往往有一些卓有貢獻的思想家、文學家、科學家、著名學者,由於複雜的政治原因,他們長時期被歪曲、誤解,甚至其明顯的功勞、貢獻、成績也“因其一點 不足而攻擊其餘”統統被抹煞,或者為並不知情者長期“爭論不休”,這是又一種“歷史的悲劇”。這種不公正,後人儘管可用簡單一句話“這是歷史的誤會”去解說,或者可以隨心所欲地去評說,但是,無論怎樣,這些歷史人物他們畢竟對人民作出了有益貢獻,終將會重新被人們所認識和作出公正的評價。吳宓教授即屬於這 樣的“有爭論”的歷史人物。
——摘自《晚年的吴宓先生》周锡光
周锡光为晚年吴宓先生关门弟子,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吴先生在剧烈的政治运动中遭到残酷冲击与迫害,而正是在此时,周锡光不惧时局艰难,毅然跟从吴先生学习直至先生离开西师(现西南大学)返回故乡。他跟从晚年的吴宓先生长达17年的学习与交往中,不仅为我们留下一代大师身上的凛然正气和人格魅力,也为我们留下了大师严谨、朴实的治学精神。
录1963年1月,吴宓先生于周锡光日记本题词警言:
养成勤敏之习惯:任何大小事,皆必“心到、眼到、手到(有时还须口到)。”
固须博览,多看杂书,但无论何书,皆必须:(1)一直连续读到最后一页,一行,一书未读完,不换第二书;(2)积钱买一部旧版《辞海》,读书有一字之音义不明,必须立刻查出;(3)查出之后,有某句的意思仍不全了解,必须请老师或朋友指教,直到满意为止。
存心忠厚秉性正直。甘愿吃亏,绝不损害别人丝毫。言而有信,处处积极负责。
忠心地服从党、服从政府、学校、各级组织和领导。事事恪守规则。不为危言、激论。言行稳健、步步合法、合理、合情,则常乐而无忧。
纸尽,故止。
吴宓1963(年)1月17晚
文中提到各条,虽是吴宓先生对其弟子周锡光的要求,但同样可以看出吴先生一生的情趣和生活准则,以及他的读书治学之道。
七十年代一个寒假中(正值“工农兵学员”热闹时期),一次吴宓先生对每年假期即到西师跟随其学习的周锡光说:“中文系毕业的学生不能书读得太少,一个合格的中国古典文学专业的学生,我认为应该读完一下书,你把这些书名记下来,今后参照着把它们读完”。
其下为吴宓先生为周锡光开示书单:
一、《四書》、《五經》(三冊、銅板印本);
二、《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續通鑒》;
三、謝無量《中國大文學史》、曾毅《中國文學史》;
四、《杜詩鏡詮》、《昭明文選》、《十八家詩抄》、《吳宓詩集》、《白屋吳先生詩稿》(兩冊);
五、【清】張皋文《詞選》、梁令嫻抄《藝蘅館詞選》;
六、萬紅友《詞律》;
七、曲:《西廂記》、《牡丹亭》、《琵琶記》、《長生殿》、《桃花扇》;
八、小說:(一)《三國演義》、《西遊記》、《水滸傳》、《石頭記》(甄評補圖);《石頭記》、《金瓶梅》、《儒林外史》、《鏡花緣》、《兒女英雄傳》、《七俠五義》、俞春華《蕩寇志》、《花月痕》;(二)《孽海花》、《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官場現形記》;(三)筆記、小說:《聊齋志異》、《浮生六記》;
九、《紅樓夢》研究:周汝昌《紅樓夢新證》、俞平伯《紅樓夢研究》、吳宓《石頭記評贊》(<旅行家雜誌>1942年第11期);
十、吳芳吉及其作品:吳芳吉《白屋先生詩稿》(上、下卷),周光午編《吳白屋先生遺書》(六冊,木刻本),周光午、任中敏編《白屋嘉言》;
十一、外國文學:《莎士比亞全集》(朱生豪譯);
十二、其他:(一)《趙甌北詩話》、《隨園詩話》;(二)雜誌:梁啟超主編的1902-1904《新民叢報》、(1905-1907)《國粹學報》、梁啟超編(1903-1904)《新小說月報》、(1906-1908)《民報》、(1908-1910)《繡像小說》(月刊)、《月月小說》。
施蛰存先生曾说:“对于吴雨僧先生,我们应该认识到,他首先是一位满腔热情的英国浪漫派诗人,同时又是一位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人,不认识这一点,就无法理解吴先生!”
据开列此书单,已逾40载,如今年过花甲的周锡光先生早已成为文化名家,却依然时时不忘恩师教诲,并始终坚持将吴先生之人格、治学精神代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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