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路,还在修,将来就更方便了……”
游人们络绎不绝地出峨眉山清音阁景区,我们背着行李才进山。接车的小老板用个摩托拉上了我的两个旅行箱,在石路前方缓缓穿越人群带路。我们网上预订的这家酒店,实在有点偏远。
(一)
几个小时前,成都北站出发的空调硬座来峨眉时,邻座一个成都大龄女青架副眼镜实在能侃得不行。列车一开动,就与对面年轻小男生从旅行开始聊到国外生活的看法,成都话语速霹雳吧啦,我偶尔能听得懂些词句。
年轻男生后半截旅程换座位后,女青又与对面一对也去峨眉山避暑的老夫妻侃起家长里短。从与父母的相处矛盾,说至峨眉避暑攻略。我晕晕沉沉里倒是收集到不少旅行信息:
前日我们拼的青旅纯玩团,走的其实只是青城山的外山。内山像峨眉这边一样,许多民宿围绕着各景点;不少成都人每年包租青城或峨眉山里民宿,两个月避暑或观雪景期,八千块钱包吃住。当然,平时你也可以上山协商自己做饭菜。
老夫妻给我看他们即将入住的山庄,是他们在成都市住的同小区邻居推荐的,居然每人每天八十块包吃住,还负责到峨眉火车站接车。
老天,白菜价啊!外地游客根本无法想象。后来,我们光从峨眉火车站打车到天下名山,再坐旅游观光车上山进景区就已花了八十块车费。再打老夫妻提供的山庄号码询问住宿情况时,被告知一周后才能有空房。想来,那样的民宿做的还是四川回头客生意多。
(成都火车站候车厅用冰块降温)
(二)
峨眉山的山腰,清音阁附近。
清洁酒店二楼观景房的落地窗很大,玻璃外的山野翠绿。午后四五点的阳光依旧烈得树叶发亮,不知名的虫子躲在四处鸣叫。清音平湖被树丛与房子遮掩得不现一丝痕迹。
酒店的小老板推荐着湖里新鲜打捞上的河鱼,他的四川话一说快了,我便完全听不出一个词。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眼镜男生穿着暗红色围兜,像个暑期服务员样地走过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边笑着用普通话解释:“做酸菜鱼啊!清音平湖里的鱼,可遇不可求的——”
最后点了酸菜鱼,论斤称计费,六十块一斤,说是正好两斤,再加了个笋尖炒肉和竹叶尖,都是这峨眉山里特有的东西。回房洗漱一番后,楼下圆脸女服务员正好催促晚饭。
一楼廊前空地上许多躺椅和小饭桌,手机天气预报上峨眉山气温十几度,实际上山腰这依旧近三十摄氏度。没我们想象中云南那样的凉爽感。小老板为我们打开架大大电风扇,方便我们痛快朵颐一番。
来四川之前,我们基本上不沾辣,看见川味的红油酱就感觉冒汗。这几日成都四周几番逗留,才发觉川菜里的红油其实麻更甚于辣。坐整天车下来,还真是有点麻辣更滋味。可不,丫头居然主动问厨房要了点红油酱,拌入笋尖和酸菜鱼里,津津有味。
旅途中奔波的劳累在小眯一觉后慢慢缓过来。
是被家乡表妹电话吵醒的。从刚出行那天开始,家里小姑家就陆续在为表弟儿子转学之事咨询催促着,似乎以为花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不知怎么向他们解释孩子学习习惯的养成、人生价值观的树立与改变,非一朝一夕,亦非转个学校换个老师就能发生根本改变的。
表妹说:“还是你们潇洒啊!出去那么长时间……”
我在手机这头笑:“我在乎的,是带着孩子一起……”
表妹以为当教师的,就是好啊,许多补课费。却不知要给学生收费补课的就两类:一种牺牲工作外属于家庭和自己孩子的时间应学生与家长需要;一种掉进钱眼里。可我,是领三千工资也必须带着孩子体验穷游的主。家族里太多堂表兄弟姐妹们,都比我能挣钱。我依旧每年排除万难带孩子出行——有什么,比培养孩子见识和解决问题能力更重要呢?
(峨眉山火车站打三轮车后到此处)
(民宿的观景房)
(峨眉山里菜)
(三)
八点,故乡夏夜黑幕应该早已拉下。
峨眉山开了灯的房间里,趴在玻璃窗朝外看,天空却还有残存的苍白。山坳各处灯光零星亮起,我正想带着孩子去小老板描述的后山溪河里转转,披好丝巾被爸爸通知要预备后两天的住宿调整,只好罢了。
民宿的周末价尽管会调高,峨眉山深处的住处依旧在各种旅游网上爆满。爸爸听了一些建议后去楼下张罗,出门前嘀咕一句:“以后少出门,真是麻烦!”他嘴里总有埋怨,脚下,又是去费劲折腾的。他不知道这样,即使最终把事情办好了,也已会把心情整糟。
世界变化那么快,人最可怕的状态不是养活不了家庭,而是把“我不会”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你身边,出现越来越无所不能的超人。超人既是无所不能了,还要累赘何用?
我在卫生间的镜前微笑转头问孩子:“丫,你喜欢这样出来走走么,有时候那么累?”
孩子歪着脑袋:“当然!”我梳扎起长发:“那你以后得多学学怎么预订住宿,怎么自己计划旅行线路,出门在外才能应对万变——妈妈年轻时,常独自出门……”
决定一个人能不能担当,与之能不能过得了余生前,一定要与其出门长途旅行一次。你能在旅途中看清彼此的处事能力,应变能力,还有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有你们之间一些人生价值观与生活消费观的不同。这些东西,有没有可能迁就或磨合,会决定友情、爱情、婚姻、家庭的长度与深度。
“我知道啊,就是提前考虑到各种状况……”孩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让她关了灯。我们坐在房间里,静静看玻璃窗外的峨眉山景,直到完全融进黑暗里。
(玻璃窗外的峨眉)
(四)
玻璃窗外,是一幅沉静又浓烈的水墨画。
山岚之顶连绵成分割线,画面三分之一的上方,天空在逐渐由白泛青,似笔尖沾了一点清墨兑足了水的清润,有点说不出的黯淡,又偏生生是用墨色来描白的滋味。画面底下的三分之二,浓烈的黑,一大团,一大团的墨色里,挑亮着零星点光。
我用手机贴紧玻璃窗拍下峨眉山这夜色画面发给友人。友人秒回:“好黑!”
事实上,天际不黑。只不过,不在此山中,是感受不到的。瞧,即使用最现代化的工具复制了画面,那些个中感觉却是永远复制不出的。
出发峨眉的初衷,我曾对友人说来修心。不是说深山易修行么?
我手上的小水泡,从前只发在表皮,一点点痒。有一次无意间剪破了它们,感觉能止痒。痛,似乎比痒更好过些。后来,越剪越挑,越长越深,一开始微微疼就觉得疼,现在痛不痛都没什么反应了。总之比痒起来,更痛快就是,就像用毒药去解另一种毒。
有时候,看着指甲盖大的皮肉掀开血淋淋,茫然盯着。有人曾问“不痛么?”我说:“到冬天就一切了无痕迹了。”冬天,总是会来的。可此刻,依旧是夏,我四处寻找凉夏圣地。掀开的皮肉遇见水时,会特别疼。可疼,还得疼。瞧,我最应该忌口的。修自己的心,限自己的嘴。可我怪这夏天,年复一年地来。
许多人从少年时开始,梦里幻想的就是能行走过世界的角角落落,像三毛一样不畏艰辛,亦或超越过三毛,情爱繁华落尽,归隐山野田园。实际上,当你成年,只要知心的那个人在身旁,哪里不是天下呢?
现实,对大多数人而言其实如此骨感。你保留着初心不断前行,有人却永远是留在原地看热闹的。他们以为,自己看见的井底,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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