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平庸之美

黑格尔指出，艺术表现的“自然”，是观念化过的自然。

与生糙的自然不同，艺术的自然灌注了生气和灵性。那些日常的、平凡的自然和生活，比如吃、喝、睡觉、穿衣之类，虽然是一切人所共同的，也是生活需要不可或缺的，却往往不被艺术所关注。

然而，平庸、平凡的自然，并非不可以作为艺术的题材，比如荷兰风俗画。说到这，我联想到丹纳的《艺术哲学》，他在该书的第三编《尼德兰的绘画》部分，用一百多页的篇幅专门作了论述。

丹纳的基本思想武器是“地理环境决定论”。他对比了尼德兰人和日耳曼及意大利人的风俗和一般人性，并认为尼德兰人“有一种我们最缺乏的天赋，就是明哲。他们得到一种我们已经不配得到的报酬，就是满足。”

丹纳认为，尼德兰人“眼睛和嘴巴一样贪馋，绘画是供养眼睛的珍肴美味”。

所以，“在他们笔下，你不大感受到心灵与肉体的不平衡。在肥沃富饶的土地上，在乡情快活的风俗习惯中，面对着一些和平、忠厚，或者心广体胖的脸相，他们所遇到的对象，正好适合他们的天性”。

举例来说，维米尔（1632-1675）是荷兰风俗画的代表人物。

他的作品作品大多描写荷兰小城市的资产者，悠闲安逸的日常生活。他尤其善于用色彩表现空间感、质量感及光的效果，并可以让画中人物与室内陈设结合得非常巧妙。

比如这幅《倒牛奶的女仆》，画家以一片白墙为背景，让光线从窗子侧面进入到环境中，墙角挂着小篮子，桌子放满了食品和瓶瓶罐罐。

画中的主角是一位纯朴、健壮的妇女正在做奶品。他把雪白的牛奶，从奶瓶中倒出来，表情安然恬静。画家从日常生活细节中，摄取了这样的角度，表现了劳动妇女的生动形象。

《花边女工》是维米尔的另一幅代表作，画中专心从事花边制作的女子，被画家安排在画面中央，成为画面的核心部分。或许正是这样简洁的构图，使该作品具有一种纤巧的魅力。

这些日常的场景，在生活中随处可见。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荷兰风俗画的艺术价值呢？对此，黑格尔也进行了专门的论述。

从尼德兰和荷兰的历史看，荷兰在十五六世纪时曾经屡次受外族统治，一直到推翻西班牙菲利普二世的统治，才最终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

黑格尔指出，荷兰人所居住的土地大部分是他们自己创造的，他们经过斗争才获得了政治上的和宗教上的自由。这种凭借自己的活动而获得一切的快感和傲慢，组成了荷兰画的一般内容。

所以，荷兰画所表现的那种自由欢乐的气氛，无论在酒馆里，在结婚跳舞的场合，还是在宴饮的场合里，都是欢天喜地的。

黑格尔总结道：“正是这种新唤醒的心灵的自由活泼，被画家掌握住和描绘出来了，荷兰画的崇高精神也就在此”。黑格尔以上关于荷兰绘画艺术价值的论证，马克思和普列汉诺夫也都曾经引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