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则:醉在太白楼外月
黔中有个二少爷,人送雅号:千樽不醉。
时有路人闻后哂然:“什么千樽不醉,不就是千杯不醉嘛,有什么了不起,碰到老子,保管喝趴下......”言而未罢遭一过客老者笑呵呵地打断:“年轻人,做人要低调,那个少爷可不是好惹的呀,这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铁定绕不过你,你是真不知道他喝酒的能耐啊......”路人不服:“噢,是吗?那我倒要会他一会,请问何处可寻?”老者捋了捋华须又笑道:“不用寻,你去太白楼,准能见着。”话音未落,路人一阵风而去,老者自言自语,要是千杯不醉那还不算,可怕的是他一人就能对付车轮战,一人对一千,着实是酒仙下凡。
太白楼,黔中第一酒楼是也,文人雅客,墨似云来。此楼有三不入:贪杯醉酒闹事者不入;胸无点墨出言不逊者不入;身无酒资招摇撞骗者不入。
楼外熙熙攘攘,楼里骚吟阵阵,看来这里绝不是徒有虚名。早上那个路人,也有些来历,据闻乃川中酒霸王,名唤西一水,提笔能作对,举瓮能倾海,亦非泛泛虚夸之辈。
二虎酒斗于太白楼,一时间,楼上楼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有幸偶过黔中,途闻此间有酒仙,在下不才,愿听赐教,不知阁下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万不敢当,切磋切磋,未尝不可,世人俗见,什么酒仙不酒仙的,徒有虚名罢了,老兄还望不要挂怀才是。”
“那咱们也不过多客套了,怎么个斗法?我都乐意奉陪。”
“既是斗酒,这太白楼有规矩,要行文洒墨才饮得,不如这样,我们各出一上联,击箸三十,时尽不应者罚酒十坛,酒资一并了之,可行?”
“正合我意,那请兄台先!”
“不可不可,远道是客,您先请,我随后便好。”
“兄这般客气,那在下只好献丑,且听......”
【太白楼前白月来,先浮一大白】
只见底下酒客纷纷有言,这个太难了,根本没法儿对啊,“太白楼”是楼名,“一大白”含掌故,还有三处重字,再加一个韵脚,真是神仙难对哟,我看这下咱们的二少爷够喝一壶喽。
眨眼间,箸已击过二十,二少爷开扇望月,翩翩姿态,脱口而出:
【怡红院外红灯供,通映满堂红】
掌声如鸣,起起伏伏,中有高士解联:怡红院自不必说,这满堂红可是有来由的,原指一种绢灯,典出《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红纸牌儿在当中,点着几对满堂红。”现放在这红粉胭脂浓艳之所,也是恰到好处啊,二少爷果然是风流才子,不拘一格啊。
西一水自知眼前这位是有些斤两的,确是不好对付,头冒过几点冷露,故作镇定说:“了得了得,看来是联中好手,在下佩服佩服,请出上联吧。”
“哪里哪里,方才是兄台礼让,未出绝对,手下留情啊。那请听好......”
【白水为泉,仙即山人,福酿千樽何足饮】
席间有一才女抚掌呵呵而道,双拆泉仙二字,亦扣福泉本地名,这二少爷自命不凡,平日自称什么福泉神仙,看来是成魔了。
【木辛成梓,笔原毛竹,潼腾九宇不虚高】
台下一片嘘声,原以为是个高手,依这下联,只能算一般了,这四川县名【梓潼】所嵌位置颠倒了,可称不上工对哟.......
少爷停箸二十九,开怀而语,“兄这回要替小弟付酒钱咯”,一手各起一坛,左手塞给西一水,又:“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咱饮尽便是,今天可真痛快。”
也不知饮了多少,只见那酒保进进出出,满头是汗,说是店子的存酒也怕是不够二位消磨。
待结账时,两位依未露出半分醉态,西一水摸了摸口袋,慌了神,厚着脸在二少爷耳畔低声:“小弟这口袋不知道为何空了去,这回兄先垫上,待日后加倍奉还。”
二少爷又是大笑,扯着西一水的袖子夺门而出,留下片言:老规矩!
原来这老规矩啊,说的就是找二少爷的老母要账。
后有人闻,此二人结拜去了,日日对酒当歌,吟诗作赋,一时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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