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终止合同后，刚开始两个月还算平静，上门要债的人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毕竟，不太精通量本利计算的老张出的赊货价格高，之所以他们愿意，也是看中了高利润。
整个产假期间老张忙得大都只是每晚回来睡个觉，我一个人带着女儿。天热，住没空调的屋子让我和女儿都长了很多痱子，所以她夜夜啼哭。我学会了一个人给她洗澡，婴儿脖子软软的，我就跪在红色塑料澡盆前，将她的头枕在我的臂弯，用另一只手洗。
要抱娃，家里又没厨房，做饭变得很难。我勉强能做米酒煮蛋，摊个鸡蛋，加一勺水，加点米酒煮煮就好了。听说能发奶，我就餐餐吃它，吃伤了，现在一想起它就倒胃口。
不知是不是米酒煮蛋的功劳，总之奶水特别好，女儿一直到半岁除了母乳外没吃过别的东西，长得胖乎乎的，半岁后就每天添一个蛋黄。
到十一月底，我的产假快休完了。家里大概是听那位来厂工作的亲戚说了情况吧，在父亲的屡次催促下，母亲再次舍下他来到武汉，帮我带孩子。
#2
从那年腊月开始，每天有很多债主上门。
最记得一位浙江小伙子，说他小伙子，其实跟我年纪差不多。他每天早上准时会来敲门，像唱歌一样跟在我身后重复着“欠我的钱，你不还，你赖皮”。
我很无奈，当时真的一点解决办法都没有。我就把房门打开，请他看我那只有几件变形家具的家和一个正大声啼哭的娃……我对他说，我就这点家当，你看中什么就拿走吧！
他沉默了一会就走了，什么都没拿。后来再也没来过，我很感激他。
印象深刻的还有一次。有一天，房门被巨响敲开，我一打开门，七八个男人一拥而入，其中一位将一把尖刀往饭桌上一插。
这件事我曾在以前文章里写过，这段经历让我常常噩梦连连，我至今仍然听不得很响的敲门声，会不由自主地心里发颤。
如今回想起来，当我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张怎么没在呢？老张去哪儿了？有点记不清了。
#3
有一笔钱被调解成扣老张三年的工资分期偿还，每月扣完后存折里只剩几十块。
在最拮据的时候，我曾取过老张存折里攒下零头的150元钱。记得是个很冷的天，我排了很长的队才排到柜台，办手续时，偏偏银行工作人员还大声向我确认是不是取150？爱面子的我当时觉得有点难堪。
那段日子周围议论纷纷，一个事业单位，几乎从没人亏过这么多钱。有人甚至专门来找我问为什么还不离婚？
但我最难过的是，她们也去找母亲，一轮轮去她面前说闲话，说她的女婿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赶紧让女儿离婚。
有一次恰好被下班回来的我碰见了，只见几个挑拨是非的妇人，正对着母亲说得唾沫星子直飞。母亲不太会说普通话，但她一直是个仁义有礼的人，她斯斯文文地站着，面带微笑，礼貌地听着那些她似懂非懂的话。
这一幕简直把我给气坏了！
那段时间总见到母亲偷偷抹泪，这让我至今想起仍极其内疚心痛。
#4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我们努力做兼职销售，用赚到的提成、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加上被扣的三年工资，总算基本还清了债务。
但手头还没有存款。
这时却出现了一件大事，我们有了单位福利分房资格，排到了一套两室一厅，需要一万三千元购买，而且一个星期之内就要交钱，不然就取消资格。
老张决定找人借，但没借到一分。实在没办法了，我试着给一位老同学打电话，万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说给你一万够不够？
我心中狂喜，连忙说“够了够了”，差点眼泪都出来了。不过紧接着听他说了一句“这事不要告诉我老婆”，原来这还是个藏私房钱的男同学。
又过了两年我才把钱还他。
我们总是几年才能见上一面，每次我都要感谢他曾经的帮助，他却说一点都不记得有这事。不管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人雪中送炭借给我一万块钱买下了房子。
#5
我从未因欠债这事想过离婚，但我当时确实有些苦恼。
在这经历复杂的一年时间里，老张变化很大，总是在外频繁应酬，压力下脾气也变得很暴躁。
日常开支全凭我那四百多元的工资维持，日子在苦苦支撑中度过。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令我刻骨铭心的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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