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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9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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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夕,我铺开纸,给天国的父母写信,把对他们生前来不及说、没说出口的话全写上,借助烟火使者带去我的想念和祝福。

亲爱的老爸老妈:

我爱你们!这个“爱”字,老爸,对不起!我从来没对您说过,感觉说出口很艰难!老妈,看到您的生命一点点流失,我好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是神医,我多么想留住您啊!每晚给您泡脚时,我轻轻按揉着那双浮肿的脚,怜惜地看着您因病痛折磨不再澄澈的眼睛,说:“妈妈,我爱您!”您笑了。我多么希望我的爱,一如我小时候发高烧,您唤我一声“满崽”一样,能让您气顺病除,奇迹般地好起来。但您终于没能多撑些时日,在与老爸阴阳相隔八年后,也匆匆离世,没来得及把最后一个新年的团聚留给我们。

老爸,女儿不懂事,您在世时,我并没有想过要真正去了解您。记得您枕边书架的正中央常年立着一套《新化文史》,我从您的卧室出出进进,没有对它产生过兴趣。估计姐姐也不关心,从没听她提起过您的革命史。直到家乡几位前辈称赞您写在《新化文史》上的《新化和平解放纪实》,称赞您革命时期的英勇,我才四处寻找那一套书,终于在一个旧书店找到了,就一套!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目录,“《新化和平解放纪实》———刘道源,15页。”

原来,老爸您从小就饱受磨难。新化解放前夕,您才20岁,就已经投身到解放新化县的战斗中了。您随同新化第一任县长伍光宗、地下党总支书记李孝先起义,当起义部队要去安化梅城,与人民解放军49军147师大军会师时,却当夜遭遇叛军围堵。老爸,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您如此勇敢,自告奋勇站出来当起了向导,摸黑带着起义部队连夜从您的老家杨家坊,从小路机智地躲过叛军的岗哨,成功突围,途中还抓获了敌方一名侦探。当时您若犹豫几分钟,历史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样!老爸,您去礼溪执行任务,被国民党敌军关押,他们用刺刀指着您和其他几位起义者的胸口威胁谩骂、扬言要毙了你们时,您害怕吗?您想到什么了?这场景我还只在电影里紧张地看别人演绎过,没想到这些却是我老爸的亲身经历。这份骄傲,可惜没在您生前说起过。幸亏敌军迫于逃命,来不及处决你们,你们才被当地一位老奶奶解救了下来。去年父亲节,同事们聊父亲,说的都是父爱如山。我说的老爸您的这段历史,听得全场肃静,个个竖起大拇指,对您肃然起敬!我想,妈妈当时也是被您这段革命史深深打动的吧!

老爸,您与老妈的一生,是为新中国奉献的一生,是哪里需要,就去哪,是走到哪,就在哪发光发热的一生!

老妈,您17岁就当上了人民教师。后来,响应国家号召,您拖儿带女从新化师范附小,去了偏远贫困的乡村支教,与爸开始了两地分居。您一个体重八十几斤的弱女子在无依无靠的他乡,一待就是30年呐,直到病退。这份力量是我无法想象的。没有师资,没有教室,没有水电,没有诊所,在老百姓的帮助下,牛棚隔壁破旧的仓库改成了临时校舍,一边用来教学,一边作为我们一家的住处。每年立春以后持续的潮热,学校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稻草牛粪的腐臭味。这让有职业哮喘病的您,一入冬病情就加重,您张着嘴拉风箱似地喘着粗气,晚上睡觉只能半靠半躺,床头柜上的氨茶碱药片也基本管不了用。那时,年幼的我,抱着您的脚,害怕极了,生怕您那一口气接不上来……乡村孩子上学的年龄参差不齐,只能采用复试教学。遇上农忙时节,有时一个班还凑不齐,您为了说服家长让孩子来读书,一家一户地走访,这期间不知道被狗咬伤过多少回。交不出学费的,您帮着垫。常年磕磕碰碰容易受伤的孩子,您把他们都当成自家的娃,自备小药箱,小心地帮着消炎包扎。假期也没有闲暇时间,还要给学区的民办教师普及普通话……妈妈,想起在乡下跟您生活时的点点滴滴,我依旧能感受到您那颗无私广博的心。您与人为善,与世不争,生前没有评过职称,直到去世后,国家教育部才给您颁发了“乡村从教30年”的荣誉证书。但您教出的学生,一个个紧握着您的接力棒,在祖国各行各业发挥着光与热,还捐资建设家乡。如今盖起新房,修建了公路的新农村,不都蕴含着老妈您的无私奉献吗?

爸爸,妈妈,你们在女儿心里,很伟大。你们用言传身教,让我们真正领会了什么是勇于担当,坚韧不拔;什么是吃苦耐劳,勤俭节约;什么是先人后己,无私奉献……

如今我们居住的县城变化太大,街宽了,楼高了,桥多了,路绿了,高铁通了……那是您辈打下的江山,由我辈来享用。爸爸妈妈,这辈子能做你们的女儿,非常荣幸!我会将您的爱、您的无私传承下去。如果有来生,希望上天再让我们做一家人,让我来心疼你们吧!

信就写到这里,点燃冥纸焚化,请老爸老妈不必惦念人间的儿女们。好好安息。

致礼!

你们的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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