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申佑军 编辑：陈胜乔
记忆里，故乡的蛇特别多。
水田里，青蛙发出嘎叫声，那是“蛇咬麻怪”了。晚上在路上飞奔，偶尔也会踩到蛇，听到蛇发出吱叫声。午后上山砍柴，蛇从竹林里滑向山沟，以“乌纱公子”居多，灰不溜秋的，不去赶它，它也会避人而去。侧挖的废弃薯洞里，常见菜花蛇盘踞，伸长脖子，吐着信子，护着一堆的蛇蛋。一众小孩好奇地远观而不去冒犯它。
傍山的房屋，经常能看到蛇盘在桌子腿上，或勾在楼筋上。有些还会出现在床头。这种常见的蛇多数是黄鳝蛇，青黄色，无毒，上楼钻洞捕食老鼠的能力胜过猫。老人们常讲，家蛇不能伤害，说不定它是祖先的化身来庇护家园。柜台上谷仓上常见白花花的蛇皮，薄透完整，像精美的工艺品。但是很少见到正在脱皮的蛇，小伙伴常讲“看到蛇脱皮是要倒霉的”。
蛇一般不主动攻击人。在野外如果不小心被蛇咬，急救措施一般是用头发或衣袜绑在伤口下方，阻止血液流向全身，然后用清水冲洗。接着敷上嚼碎的草药。碰上眼镜蛇，要虚张声势，将东西高高举起，眼镜蛇爱比高，高度输了，会主动退阵。
家乡曾发生两起人被蛇咬伤致死的事：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人凌晨骑自行车，天未放亮，一蛇卷进轮胎钢圈，下车准备取出死蛇，哪知蛇未气绝，反咬其一口，不久毒发而死。前几年的一个夏天，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晚上给稻田放水，为防止别人中途劫水，睡在水渠旁边。被蛇咬了一口，惊醒，拍了一下伤口，刚开始还以为被蚊虫叮咬，适逢其妻不在家，他也没当一回事，不成想三天后人命归天。
老家有句俗话：“撩事逗蜂叮，挖眼寻蛇打”。形容一个人爱惹事生非。
有一年，我在河边洗澡，发现一条蛇。我哥闻讯操家伙赶来，硬是把那头蛇从石头缝里给揪了出来。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学名银环蛇，俗称“四十八节”，被咬中行数十步即会丧命，是南方最毒的一种蛇。无知者无畏。我哥就把它当一条普通的蛇给逮住了。
我哥还将蛇剥皮剖肚煮来吃。我妈坚决不同意，说蛇不能在家煮着吃，除非在外面架锅煮。其实这也不是迷信，而是有科学道理的。因为以前农村的厨房一年清扫一次，灶台上方积攒厚重的烟尘，人们称之为“炉墨”。这东西要是掉到锅里，跟蛇肉绞和一起会产生毒素。等到吃蛇肉时，我夹一块品尝，全是骨头，基本上啃不到肉。那年头农村鲜有胖子，连同蛇也细瘦不长肉。
寓居岭南多年，同事说起蛇肉，眉飞色舞，两眼放光，口水直流。冬至日，各大餐饮祭出的蛇肉大餐，引来人头攒动。而我有关蛇肉的记忆还停留在数十年前的那一刻。淡而无味，有骨无肉。
在家乡，听说过睡觉时压死席子底下的蛇的惊恐事。有一年，我发现床头有一条蛇，我哥用火钳夹住它，扔进尿素袋里，扎紧袋口。拿到街上卖了几块钱，换来一瓶樱桃白兰地。父母不在家，兄弟几个美美地喝了一顿，红色带粘，味道甜甜的。八十年代末期，大家看见蛇意味着一个来钱的机会，必会想法逮住它，拿去卖钱。说是蛇胆用来制药作酒。我估计最大的可能是贩卖到了广东，满足好吃的广东人的口腹之欲。后来村里有人专事捉蛇，一段时间蛇的数量变得稀少。
故乡的很多蛇善于伪装。有些蛇葡伏山林，会被人误认为是一根干柴而去捡拾，受惊吓定然不小。竹叶青，剧毒，个头细小，通体碧绿，整个身体可以盘曲在一片树叶上，跟树时融为一体，极难被人发现。烙铁头，剧毒，三角形的头部状似烙铁。有着泥土一般的颜色，地里干活极易误撞到它。
尽管家乡的蛇多，我却没被蛇咬到过，得益于父亲谆谆教导。
砍柴割草时，先用禾枪扁担在柴草上方扫一遍，将蛇赶走。捆绑稻草时，先在草堆上方拍一拍，特别是成堆的晚稻稻草，天气转凉，蛇喜欢钻进里面取暖，还猎食草堆里面的老鼠。
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处的蛇易躲，暗处的蛇难防。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急流险滩惊涛骇浪处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出事者少；而平静水面下暗藏的礁石隐藏的危机，极易撞翻人生之舟。
附：【乡土天下】坚持独立、理性，心存善良和敬畏，用朴实的语言描述乡土历史人文。长期坚持原创不容易，如果文章引起共鸣，敬请留言、分享，以鼓励作者写作。
作者简介
申佑军，湖南邵东水东江人。毕业于湖南工商大学会计系。求学之路波折，中途边工边读。挖过矿山、做过篾匠、搞过建筑、摆过小摊。经断续四次考前突击始得入学。现在深圳做会计。业余喜读经典书籍、写文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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