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左一）生前与家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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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申小德 编辑：文翟
2021年11月2日清晨，我的大爷（大伯）申有光先生走了，享年85岁。
就在上个月31日，弟弟小聪一早还给我发消息，说他梦见了大爷两次，这可能是大爷快要走了，希望见我们兄弟俩最后一面的征兆，我们当即商定由我先回老家看望大爷。
11月2日清早，我给最年长的堂兄朝晖通电话了解情况，仅仅十几分钟后就传来大爷仙逝的消息，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但闻知噩耗，我的眼泪仍夺眶而出，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大爷生前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关爱我们子侄辈的点点滴滴。
壹
大爷从邵阳师专毕业后一生从教，先后在双峰甘棠中学、邵东砂石红星学校、邵东七中任教数学。改革开放后成为邵东七中第二批高级教师，先后担任过邵东七中数学组长、教导主任、教学副校长、党委副书记。
我没进七中读书前常去他家里玩耍，对七中的一草一木颇为熟悉。例如校园的锅炉房、柴油机房、篮球场、学生食堂、商店、高台阶两边古典的教学楼、教职工的单身宿舍、学生宿舍后面的种菜园等等，到处有我的身影；更对从小的玩伴如李红梅、杨康、杨鹏三姐妹、禹志芳姐弟、李智、禹志峰等等，至今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而大爷给我印象最为深的是，每天夜晚他总会在台灯下书写教案，撰写的班主任管理日志事无巨细、一丝不苟；上课铃一响，他总是拿着教案本意气风发下楼；去他家玩耍时我时常跟他睡一张床，就寝前他一定还得拿着手电筒夜巡他所在班级的寝室，回来时大娘、姐姐、妹妹都睡着了；他担任班主任的学风常年得到大家的肯定。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大爷任教导主任，常年需到县城开会，但他从不给学生落下一节课。等我成为他的学生后，记忆最深的就是他教学的肢体语言。他总是会在重点内容旁边用食中指敲玻璃式黑板，边敲边画边写算式，再画一个大圈，标注星号；同学们上课时常跟着节奏大声呼应。
大爷生病住院期间的照片
大爷一生热爱教学，喜欢当班主任，爱护学生。他常讲，他的责任就是教好书、育好人、为好师。担心误人子弟，常以孔子的话“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告诫自己，坚持任何事都先从自我做起，率先垂范。他从邵东七中退休后，仍奋斗不止，六十几岁仍然被邵东振华中学返聘教学，在教学一线工作到七十岁；完全退休后，仍然闲不住，每天坚持看央视新闻，时刻都关注着国家大事。
在四十多年的教育生涯中，大爷坚持践行“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格言；他对所有的学生总是谆谆教诲，循循善诱，关爱有加。对那些学习成绩好、追求进步的学生更是爱才如命，如果发现他们有经济困难，会倾力资助；对那些给淘气的孩子，也会总创造条件留一盏灯、一扇门。
据妹妹申杰回忆，在大爷作为七中教导主任的后面几年，学校的升学率一直排在全县前三名。据他的学生、目前在七中任教的老师回忆，在邵东七中数学界，他一直和曾建屏、李芹南老师并称“三剑客”，常年负责为数学组刻试卷蜡纸；听姐姐申俊讲，邵东教委当初想在七中内部选拔校长，老师们纷纷推举他，但他不为所动，甘愿守着三尺讲坛传道授业解惑，乐此不疲。
贰
除了在学校诲人不倦，大爷还十分重视对家族中子侄辈的教育，并且重视身教。我们堂兄弟姐妹十几人，有九人在他手里读过书，深受他影响。
听二爷描述，大爷从小立志成为仁心妙手的医生，但在当时中国特殊的政治生态下，阴差阳错成为了老师，且因家庭成分问题失去了留学苏联资格。即使因为当初环境家族受到不公对待，他依然刚正不阿，不向命运低头，更不向我们这一代提及这段伤心的家事。相反一再要求我们要往前看，每当我们取得一点成就，他在高兴之余，反复提醒我们要低调，夹紧尾巴做人。
大爷对我们子侄辈的培养教育，总是威严中有慈祥、点拨中充满呵护。堂兄弟中的老大朝晖七岁跟随全家外迁到郑州铁路局跟父亲一起生活，为了更好提高学习成绩，二爷让老大回到老家紧随大爷在邵东七中求学，一同跟大爷吃住，他总是起早贪黑的督促学生早晚自习；夜巡回来还常煎糍粑给侄儿作宵夜……
老家地处干旱地区，经常靠三都水库的水救济农田，童年夏天，夜空如洗，我和小伙伴们常跟着大伯通宵守护农田水。在水堤边的草席上，我们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仰望星空，别说是拖着长尾匆匆划过夜幕的流星，就连那缓缓挪移混杂在群星中轻易不能被察觉的或许是夜航的怪物，也逃不出我们明察秋毫的眼睛。斯时斯景，即使是到了三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历历在目。
在大爷身教言传下，我们子侄辈普通追求上进。如今，我们的老大朝晖已年近六旬，其他兄妹朝晖、辉玲、申俊、申杰、小德、小聪、小龙、雪儿、小中等十余人也进入中年，大家在大爷生前教育教导下，都走上了成长之路，并且大家重视亲情，彼此亲密无间。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生前对一根犹如钢琴漆面的拐杖爱不释手，那是大爷去庐山参加学术会议带给奶奶的礼物。因为爷爷壮年去世，奶奶老年眼睛睁不开，她只能日夜拿在手里，时刻爱抚着她。
我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用废轮胎自制草鞋穿，一辈子唯一的棕色凉塑料鞋是大爷送给他的，直至父亲去世鞋还没坏。大爷送给他的衬衣更是完好如初，一直没舍得穿。大爷和兄弟姐妹的手足深情，一直感染着我，也给我传递了一种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性格，使我也把它们传给下一代。
大爷对侄儿侄女视如己出。
每年正月初一，我们去他家给他拜年，他总会拿出很多的糖果和新鲜东西给我们吃。去姑姑家拜年，他会用他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载着我和妹妹，那种感觉，真是幸福极了。
童年时代大爷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老大朝晖在七中求学期间时常周末常骑着它回老家给奶奶挑井水，我常偷偷摸摸推着它学骑车，通常是将右腿跨入三角档里，也免不了摔跤，也许正是这一上路，让我以后无论面对什么困难，跌倒多少次，都会坚强站起来；也正是这一上路，让我越来越渴望奔向山外的世界。时常看到我堂舅从车上摔倒，也不会幸灾乐祸，反而觉得能够从单车上摔下来也是一种独有的快乐。
图自网络
我在七中上学期间，大爷的这辆自行车带我们走过整个青春的岁月；一个三脚架，两个车轮，年少的梦似花一样绽放在心际，我用它在家乡的泥路碾过无数回，车过留痕的岁月却承载了我多彩的少年梦，而且用它在慢慢的骑行中茁壮成长，但流光河边上的青石板路确少了我们年少的脚印，他那辆结实的品牌自行车也被我捣鼓得遍体鳞伤；最后一次去七中看望大爷，我依然去看了搁置在储物层的自行车，它依旧为我熟知，它静静地斜倚在墙角，漆已剥落，灰尘满布，回望它时，依然感到温暖。它似一根绳子，把我家与村外紧紧相连，也许是唯一让我从一条弯弯的小路从树林伸向村外，最后成为了一名北漂。
大爷一生厚待家人，自己却很少享受，业余最大的爱好是读书看报和集邮。
一周前，我们湘人北漂的小团体聚餐，君平、明星老兄还是笑话小勤大哥调侃我的一句话：“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下的事情全知道”，这不仅得益于我特殊的家庭出身，也得益于大爷当年爱看报刊杂志，我从中受到影响。
老家的槐子山学校曾是我们家族的居住场所，土改后政府安排爷爷到离学校50米的地方选择建造我们目前的老家，在我秀英姑爷的帮助下，父亲开设了小卖部补贴家用，父母常年忙于农活，故我从小兼任“童工售货员”，现在想想那天君平老兄讲我这业余的比他搞金融的专业人士还善于精算，也许父亲的小本经营生意培养我精打细算的个性。
那时候没有现在流行的塑料袋，全靠报纸打包，因此父亲每次去大爷家，都把大爷看完的报纸、杂志用我们家最大的篓筐挑回来作为包装纸，但在包装前，我把其中的《人民日报》、《参考消息》、《中国青年报》、《湖南日报》、《演讲与口才》、《邵阳日报》等并数看完，靠当初在村委做支部书记三爷家的新报纸补充我即时新闻的好奇。
回顾大爷的一生，正如他的一位学生所言：他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更是一位良师和恩师。从教四十多年，粗略统计，他所教的学生中出了上千名大学生，其中有多位博士、海外访问学者、大学院长、将军等社会中坚。他的一生称得上“春风惠四方，桃李耀天下”。
在大爷重病期间，老家的父老乡亲，他的很多学生，特别是邵东七中以张训青校长为首的校领导和老师多次来看望他；在他去世后，大家又鼎力来帮助办理他的后事。对此，我们兄弟姐妹深深感谢大家！
大爷，您一生为教育呕心沥血，硕果累累。您生前给我们树立的榜样、讲过的道理，我们会铭记，并且会把它们传承给下一代。请您在天堂安息。
附：【乡土天下】坚持独立、理性，心存善良和敬畏，用朴实语言描写乡土历史人文。长期坚持创作不容易，如果文章引起共鸣，敬请点赞、留言并转发。
主编：陈胜乔 编校：文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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