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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佐塔 | 杀手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杀手

文:佐塔

版式设计:Effi Lu

图源:网络


秋天的时候,我在遥远的南方,哥哥在遥远的北方,我想起了一首叫《赤道与北极》的歌,觉得它离我很远,但我仍然喜欢。打电话告诉哥哥,他说他也喜欢。

我身在异地。我是个环境适应能力很差的人。若是将我置身于故乡以外的地方,我想我的余生只怕是充满终极的磨难。秋风四起的时候,天上所有的云朵都遭吹散,曾经浑然天成的它们再也让人看不见。但我并不因此而伤心,我想我甚至是开心的。我时常爬到当地最高的山颠,在那里极目远眺,朝着哥哥所在的那个方向。我以为如此开阔的天空和如此高的位置是可以让他看见我的。后来哥哥对我说,南方深秋的时候,北方正值夏天,那里的天空总是漂满了朵朵白云,况且你隔我那样远,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呢,你真是个傻弟弟。我听了开心地笑,告诉他: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就让云去看你,它们答应过我的。哥哈哈笑了,但什么也没说。天际里只有一对相依的兄弟。

转眼又是离开,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遍的轮回,背上行囊,脚步不再朝想象的方向行走,但每年的秋天,我依然会爬到山顶去想象哥忙碌穿梭的身影,也想象着他在某个偶然的瞬间看到了我。然后我的微笑荡漾起来。

看见了白桦林,噩耗真的疾如闪电般传来。能说什么呢,悲痛欲决?呼天抢地?都不对。我想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像秋天的荒草,枯死了 ,没有任何说得出的理由,空剩一副躯壳在俗世里穿行。很多年以后,我去了一次北方,在南方是秋天的时候朝着北方远行。到达了哥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发现那里的天空看不到任何云朵,整日整日都是昏暗的天,几尺之外便不见手指。那里的人们用橙黄的灯光照亮周围,远看似万家灯火,格外温暖。后来当地的人告诉我,那是极夜,天空在那里不给丁点光明。

哥哥不在以后,我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几近只剩下皮包骨。再加上精神萎颓,常人见了皆拒避十尺。那时候我总会记起一句词“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偏偏南方又多雨,时骤时稀,时短时长,所以我总能听见雨滴的声音。午夜的时候,声音脆响,震得人耳膜都要爆裂。后来,病终于好,发现逝去的不可能再回来,况哥在许多年前就说过,干我们这行,要么被人杀要么杀人,但只要活好每一天就仍然幸福。于是又重新开始生活,但仍旧时常会想起哥,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执着的人,但现在的我不敢如此奢望。

病好后的身体依然时好时坏,像是陈年的机器,隔一段时间就要修理。有一回,我昏沉着头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因为常去,所以老板和我也熟识。我吃着吃着不知怎地就咳嗽起来,结果因为胸中有痰的缘故,咳嗽的声音干燥、急促而又短裂,仿佛久不遇水的土地枯裂开来。我当时就想,这声音真的是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可仍旧快速吃面,想快点走人。当我终于吃完面而抬起头时,发现所有的人都瞪着大眼盯着我,像是我破坏了所有安静进食气氛,一个个全部都在怪我。付钱的时候,老板很心不在焉,我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辱感积压在胸中。拿过零钱后,我快步走出面馆,像要逃出一个关闭我太久的牢笼,刚走几步,突然一只皮毛很肮脏的狗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窜出来,吓我一大跳,接着我身上就出了冷汗。我感到手臂上有冰冷的东西在慢慢游移,伸手去摸,发现是伤口在流血。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感到绝望,觉得这个世界脱离了我。继续往回走的过程中,我又经过了那家卖木器的店,老板娘还是那样端着水烟在那里大口大口的猛吸,我突然觉得她下巴同上额同宽的脸真是其丑无比,而那烟壶里发出的呼噜声简直是人间最恶心的声响了。我冲了过去,结果撞上了人,若在平时他那种体格不知会被我撞飞多远,可那天我摔倒了,而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像是踩到不值一看的垃圾。我疲软地在地上坐了很久,过路的人偶而飘来不屑的眼神,然后依然匆忙走来走去。我真的想有个人来拉我一把,再不就眼神不要那么冷漠,但是没有,没有一个人那样做。我伤心透了,开始否定先前的一些东西,比如给予。我想自己先前的给予全是错的,那些曾被我帮助的可怜人完全是罪有应得,他们本该如此,而我却帮了他们。我想为什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助我,上天不是说行善积德会有善果吗?我的善果呢?在哪?我耻笑了曾经杀人时自己有过的罪恶心。他们应该被杀,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快要到家的时候,我碰上一个牧童放牛回来,他头上戴着我说不出名字的草环,那绿色是那么的让人觉得耀眼,本来生机盎然的生命不也结束了么,有谁来怜惜它呢?就是这样的人,这样软弱的无助的人不也只对它起的装饰作用感兴趣么?我问那个小孩,草环是不是他编的。他说是,然后我就以最快最残冷的刀法杀了他。之后,我走得心安理得。这是我第一次不被雇佣的杀人。

自此以后,我不停地接生意,当然也就不停地杀人。但我再也不会如以前那样杀人过后有不安全感。我甚至觉得那是很轻便自然的事。

又一个生意,这回是杀一个年轻的女子,据说她的长相在当地那叫一个绝。我来到雇主告知的湖边,在那里悠闲地赏风景。当然那一切都是伪装的,伪装是每个杀手必备的工具。我在岸边的亭里歇息的时候看到了即将被我杀死的女子,她的确是美丽如画的。一群醉态毕露的纨绔子弟在她的身边不停地疯癫。又一个被金钱迷昏了头的贱女子,我在想。后来,她唱起了歌,歌声优美得如黑夜里夜莺的鸣声。“山微脆,人空守,小楫轻舟逗杨柳,杨柳不知娇人何,只把冷风著。水烟翠,鸳嬉游, 细纹分身翩翘首,吸煞岸人留。嫩草依,红绡透,皓白娥儿瘦,黄昏迟,牧童归,黯黯日照催人泪,摧人泪,欲打尘泥,似醒还似睡。”我觉得她唱得太过凄楚,听了不免有些感慨,但我马上明白,她是我要杀的对象,不可对她起怜惜之情。于是抖抖身体,换了心情等到那些疯癫的人散去,我向她走了过去,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现在的我能冷静地面对将被我杀死的人。她说:“你到底还是来了。”我说:“是。”然后手起刀落,她便死了。我想起古人爱说的一个词:香消玉殒。冰冷的鲜血在她的罗裙上散开,一如游走的我在各处的漂泊。 我破例将她掩埋,这是我做杀手以来最大的仁慈了。没有杀手会这么做,除了我。我想到不久之后那里的人们会因为她的消失而少了一些欢乐,特别是那些用着祖辈的钱而一味饮酒贪欢的子弟,我就为自己自傲。想起了问她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是鸳嬉游,鸯在哪里?她冷笑了说:“你永远也不会懂。”我最讨厌人家说我不懂,所以她的死更是注定的必然的。

日子依旧因时光的蚕食匆匆而过,我不喜欢也不厌烦地继续地被雇佣,然后继续杀人。有一天我在一条和家乡的小道相象的大树上看到了许多突兀显现的鸟窝,我这才注意到秋天到了,树叶落光了。我突然记起我已好久没爬山没想哥哥了。我还想起了那个被我掩埋的女子,想起了她说的鸳鸯。我开始没命地狂跑,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我感到胸口剧烈地疼痛,接着我看到和许多被我杀死的人一样的扑倒。我摸到那个插入我胸口的利物。哈......一只鸟,我大笑了,我居然要因为一只鸟而死,或者这真是对我最大的讽刺了。我突然想起了哥哥,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想他了。哥,一定是你想我了吧,一定是的。我这就去见你,我还要告诉你,原来杀手还有另外一种死法。

作者简介

佐塔,男,定居武汉,32岁。目前在浙江从事田园综合体、特色小镇项目开发工作。

香落尘外书斋

作伴结庐工作室

总编:湛蓝

编辑:虚位以待

总编助理:无兮

美编:ETA

你以双眸燃烧我的诗句,我以苦修等待天涯的相逢。把我的思念寄给你吧!就以月光为筏,以清风为摇橹,划进你冬意深沉的梦想......在长江浩流的梦境中,在雾霭重围的日子里,我是一枚小小的舟子,从未停止向彼岸的你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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