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张宏文
音乐
那是在2007年初，离过年已经不远了。公司开会决定派我去旺苍，公司打算在旺苍办一家洗煤厂，以扩大公司创收渠道。公司通过关系在旺苍联系了一家洗煤厂，派我先去学习一下洗煤技术，等机会成熟了，就让我当厂长。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那晓得公司领导的心思。我听说有机会出外当厂长，心里就很高兴，还美滋滋的，心想，厂长可是个不小的官呢。小时候，曾听大人骂：“我看你找不到事做，就去洗煤炭嘛？”这回我晓得了，世间还真有洗煤炭这个行道。
公司决定了，就让我回家准备行李。这是大事，必须要给老婆说一声，我说：“公司派我去旺苍学习洗煤，以后就当厂长。”老婆听了，老半天才说：“你做梦，把你派到天远地远的山里头去，你还瓜兮兮地高兴，我看，到时候你想哭都哭不出。”管他呢，事情都派到我头上了，还躲得脱吗，就当去旅游一回吧。
去旺苍那天下着小雨。早晨天很冷，说好了公司副总陈思亮开车来接，一起去旺苍的还有公司同事王勇，他已经先坐车上了。但王勇不和我在一起，公司对他另有任用。我把铺盖卷儿和东西，塞进陈总小车的后备箱里，白色小轿车就轻快地出发了。
小车从青白江入口上了成绵高速，这条路往成都去我很熟悉，但往绵阳方向我还未去过。小轿车一路奔驰，只听得见车轮的沙沙声，成绵高速路两旁的风景幽美，我坐在车上看风景，冬天沿途山野的萧瑟，一晃而过……
可惜的是，那些年工资低，我一直没使用手机。后来妻弟送了我一个二手机，是他淘汰了的诺基亚，功能和现在的老年“棒棒鸡”差不多，通话可以，不能照相。所以，沿途风景虽美丽迷人，我也只能保留在记忆中。
陈总车开得稳，历经了3个多小时奔驰，我已看到广元市的路标了。我们从广元市收费站出口下高速，然后小车从广元市的嘉陵江边拐上去元坝镇的公路，这里已经是山区了，从公路桥上拐过去，弯曲的路况不是太好，小车摇摇晃晃颠簸在山的峡谷中。
看路标，从广元市到元坝镇还有30多公里路程，这条道路长期失修，路况极差，陈总小心地行走在山谷的柏油路上，两边山坡上经霜的红叶依然灿烂，擦肩而过的运煤车风一般奔跑，我们也很快到了山沟里较为平坦的元坝镇。
元坝镇是山区的交通要道口，交通汇集，往右边的叉路口有标志，是通往南充方向；往左直行就通往旺苍、苍溪和巴中；陈总的车自然转向了左边去旺苍的路，往前不远就到了元坝焦化厂了。
陈总说：“我们公司在元坝'星荣焦化’有投资，是焦化厂的股东。”元坝周边山区出产煤和铁，大小煤矿生产的煤，都卖给洗煤厂清洗，“精煤”就送去元坝星荣焦化炼焦炭，焦化厂生产的焦炭便送往成都钢铁厂等大型企业炼钢。
次一等的电煤，交绵阳市火电厂发电用。;洗煤厂沉淀下来的泥煤，就低价售卖给附近居民和农人做煤饼，用于煮饭和冬天烤火。洗煤厂周边堆满了好多废弃的煤矸石，山野空旷之地红叶如霞。
我们在元坝“星荣焦化”厂见到了黄总经理，黄总对陈总说：“公司已安排老张去旺苍唐氏洗煤厂工作。”因为我学习洗煤技术，就让我在洗煤厂当兼职出纳。吃了午饭，陈总便开车送我去旺苍的唐氏洗煤厂。
从元坝去旺苍还有55公里路程。陈总把我送到唐氏洗煤厂，就送王勇去了另外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在唐老二（厂长）接待下，把行李搬到一处小屋的空钢丝床上，里面住了个姓白的小伙子，是当地白水场的人，我很快就和他混熟了，他在洗煤厂搞管理。
旺苍县城北边那条大河，当地人都叫东河。县城四周是大山，山并不是很高，县城所在地是块几公里大小的冲积平原，新县城建得方正，背后便是大山。往东出县城不远，就是旺苍的老县城，那里是红四方面军的老根据地，老县城里大多是板壁青瓦房子，有处房子是保存完好的红军博物馆，墙上和玻璃柜子里保存文物和资料介绍，徐向前曾在这里设立红军指挥部；一条上百米并不宽敞的老县城街上，到处是当年红军留下的痕迹。
新县城里高楼林立，居民小区比比皆是，宽阔规整的街道上，有很多霓虹闪烁缤纷多彩的商场或超市。望南看去，山峰绵延起伏，峰峦高耸，往巴中去的公路上方悬崖峭壁，山半腰上隐隐一座寺院，红墙森森，仿佛有隐隐钟声轻响，山门前一条石阶路陡峭，树林间幽幽通向山脚下的公路边。
东河北岸的公路下，就是唐氏洗煤厂。进县城的公路从东河北岸过桥，旺苍县城有4座大桥横跨东河；最上游处，一座宝成铁路大桥横跨河两岸；往下游处两公里就是进县城的公路大桥，这座桥以麻石条修建而成，常年累月有各种车辆通过，大桥修建质量特好，每天有很多拉煤汽车和长途客车通过。
县城的西街口，有近年修建的两座钢筋混凝土大桥。两座大桥紧挨在一起，却只通行三轮和自行车，我感到奇怪，见桥头上有牌子写着：“危桥！禁止汽车通行。”我真奇怪，为何新修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就成了危桥？旺苍纪检部门在干啥，为何两座危桥都是豆腐渣工程，却没人追究责任？
旺苍县的夜景很美丽。晚上站在县城的东河岸上，江对岸小山上一座霓虹灯闪烁的宫殿装饰，坐路过的长途客车，就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闪烁在县城东河畔，让公路上过往的车两倍感惊奇，这里便成了旺苍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我工作的洗煤厂，就在县城东河对岸的山边，公路从洗煤厂山边经过。洗煤厂规模不大，每月也就上百万元资金流动。洗煤厂老板叫唐发荣，曾是“川北监狱”干警，那时有种说法叫：“下海经商。”唐总有些经济头脑，就辞职搞起了洗煤厂的赚钱营生。唐发荣有三兄弟，老二善于管理，就当了洗煤厂长，老三身体瘦弱，头脑却好用，精通洗煤和化验技术，就直接管理厂里的洗煤生产。
我去洗煤厂后，出纳工作繁锁，每天就和钱打交道，在洗煤厂接待运输司机和支付运煤款，以及洗煤厂的平时财务支出等。我很怕遭遇假币，要求老板买个验钞机，老板牛，就是不买，说假币只要他一摸，就可以识别出来了。
洗煤厂灰尘特大，又很脏，反正一天满脸都是煤灰。这里还没有假期，那时国家巳经实行双休日了，我却没有假，就找公司理论，公司就同意我每月回家耍4天，星荣焦化每月给了我800元工资，公司还让我上交了。
洗煤厂每天吃两顿饭，早饭不管。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人找我拿钱，我也没时间去街上吃饭，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一天吃两顿饭。办公室桌上有台彩色电视机，快老掉牙了，有图像但颜色变成了粉红色……
办公室满地煤粉，每早上打扫卫生时，都要撮两撮箕煤粉出去。洗煤厂每天都在洗煤生产，一直要饿到中午1点左右，才吃得成午饭，下午洗煤工作继续。晚上9点多彩才吃第二顿饭，吃完饭天就黑下来了。然后我在财务室把当天财务账目做完，我就没事了。
晚上无事，洗煤厂人都走完了，孤独中更是无聊，电视也没法看。我个人的娱乐活动，就只好去县城上网吧。慢慢地我熟悉了县城的网吧，走路去要40多分钟，到了网吧，就在网上找网友上QQ聊天或写古体诗玩，一般控制在两个小时。然后准时走出网吧，在漆黑的星光下，从东河大桥过河摸黑向洗煤厂走去，回到洗煤厂大概也1点左右了。两个人的寝室，白小伙早已睡得呼噜直响了，外面没灯光，就脸脚也懒得洗，悄悄上床，打开电热毯，被窝捂热了，便一觉睡到大天亮。
在旺苍半年多的日子里，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旺苍县城经常性停电，到处一遍漆黑。每天晚上去城里上网，昨天才去过的网吧，今天去，就漆黑一遍停电了；几乎每天去上网，都得另找地方。县城停电的规律慢慢摸熟了，晓得今天这半个城停电，明天那半个城停电。可东河畔那片霓虹灯光布景的宫殿，却始终保持着通宵的灯火辉煌……
半年后，因为特殊原因，我离开了这块牵挂的土地，自然，我的厂长梦也破灭了。第二年8级汶川大地震，旺苍县城自不能幸免，我曾工作过的唐氏洗煤厂，离青川县太近了，遭遇了大地震的强烈袭击后，损失巨大……
据朋友消息说，唐氏洗煤厂在那次地震中被毁掉了，好在人员安然无恙。我听到挂念的朋友们安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岁月如梭，一晃，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旺苍在我心中的那段印象，却一直晃如电影，难以忘怀……
2021.8.26.日记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