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堆糖 / 专栏主编:刘咏梅
父亲爱抽烟,有时一天可以抽两包,是个名副其实的烟鬼。
父亲无论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手头一不紧当便会从裤兜中掏烟盒抽烟。每次点燃烟后,父亲就会紧锁着眉狠狠吸一大口,然后状作愉悦,缓慢吐出白烟。但就是这样一个嗜烟父亲,他当着我的面只抽过三次烟,至今记得。
初次,我九岁。那年春天来得有点迟,临近开学,全家突然收到了我姥姥住院的消息,于是母亲急匆匆收拾好东西,吩咐一番后便急匆匆走了。所以开学送我的事就落在了父亲身上。
三月的春风尚未褪去一身的寒,吹在脸上有些微冷。父亲骑着自行车轻快地蹬着踏板,我坐在后座上环着父亲的腰。不时左右探脑,引起自行车晃动起来。于是父亲就警告我说:“别动!再动就把你扔进黑猫窝里!”一向胆小的我不由打了一阵哆嗦,厌厌地“嗯”了一声。随后父亲便“哈”一声不再说话。临近校门口,父亲从口袋中抽出烟来开始抽烟。缕缕白烟从前方飘来——不浓,却让第一次闻到烟的我呛了口。父亲听见了,就用疑问且肯定是语气说:“熏住啦?!”“嗯。”父亲叹息一声把烟掐灭,不再说话。
第二次在我十一岁。秋天。大伯、二伯和父亲在用机器剥玉米皮,所有人的眼神都宠溺着这即将诞生的财富。“啊呀”一声惨叫打断美梦,声音从父亲所在的方向传来。父亲伤到了手指——食指被打断一节。殷红的血不止,看着令人生疼,然,父亲却只是紧抿着嘴,锁着眉,盯着那鲜红的手指,不知想着什么。
为了治父亲的伤病,家里用来盖房的存款所剩已寥寥无几——屋漏偏逢连雨天。秋日午后,见他坐在椅子上,左手仍缠着绷带,紧盯着前方沉默着,就连见到我也只是看我一眼。随后他拿出烟兀自吸着,眼神迷茫。萧索的秋风吹散了烟却吹不散父亲的愁,抚不平父亲心里的刺。抽到最后,父亲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又兀自盯着前方。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十三岁。那天下午,我放学归来时猛地发现父亲两鬓竟有了显眼白发。当他那无神的目光看到我时便将我叫到他身旁。父亲未说话,我也相继无言。不久,父亲自顾自地抽起了烟,他紧锁着眉,一直,一直。我灼灼地看着他,在校抽烟时的酣畅场景诱惑着我。突然,父亲又点燃一根烟递过来,目光也灼灼的。僵着手接过,我狠狠地吸一口,然后状作愉悦地吐出来,强忍着咳。父亲目光微顿,静静地看着我,依旧无言。随后,他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回了屋,我也起身目送他离开。
自此,我就不曾看见父亲吸烟,就连身上的烟味也淡了不少。
*作者简介:孙旭,一米文学社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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