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接一个厌学孩子的咨询。
她已经反复休学一年多，最近终于在各方努力下，基本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
我于是问她：“上学感觉怎么样？”
她叫苦不迭：“好累呀，早上起床好辛苦啊，经常考试，我每天都要死好多脑细胞……”
吧啦吧啦，吐槽了一大堆。表情却不见明显的痛苦，更像是一种调侃。
末了，加一句：“等暑假了，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好玩一下。”
我很奇怪，便问：“你不是已经一年多没上学了吗？还没休息够啊？”
她郑重其事地回答：“那不一样，虽然一年多没上学，什么也没干，但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心情也经常不好，不是真的休息。”
我想，她的这个回答，其实代表了很多厌学孩子的心声。
01
面对孩子千方百计逃避上学的种种借口、行为：
例如，赖床不起；
例如，经常说身体不舒服；
例如，一提上学就情绪失控，划手、撞墙；
再加上软硬不吃，不管怎么好言相劝，连哄带骗，还是态度强硬，又打又骂，都好像面对一座冷冰的石头山一般，毫无作用。
家长们，难免愤怒，难免失望，难免丧失信心，甚至会渐渐接受现实：
孩子就是懒，就是不想上学，我们也没办法。
算了，不想上学就不上了，大不了我们养TA一辈子。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仁至义尽了，也没什么亏欠孩子的了，TA自己不想上，也怪不了别人。
就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孩子：“你自己想上学吗？还是只是你父母想让你上学？”
出乎意料地，大部分孩子的回答都是：“我肯定想上学，我也想考个好学校，只是想到上学，我真的很痛苦。”
换句话说，孩子需要的，不是我们告诉TA上学的重要性，而是帮助TA，应对上学的痛苦和压力。
02
厌学的孩子中，至少有一半的孩子有情绪的问题。
青春期孩子的抑郁、焦虑等情绪问题，大部分是以不上学的形式引起家长的注意。
我们不难发现，很多厌学的孩子并不是不去学校就积极健康、乐观开朗了。
相反，大部分孩子是宅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情绪低落或者情绪暴躁、沉迷手机游戏。
不愿意和父母交流、几乎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孤僻、自卑。
有小部分孩子，起床待在家家情绪还可以，也有些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
这下一休学，漫长的假期一来，一开始是无比兴奋、积极的，列一大堆计划，准备迎来全新的生活。
很快，现实的暴击便出现了：对未来并没有清晰的规划和安排，短暂的放松之后，迎来的是迷茫和焦虑。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游戏也打厌了；想看的电视剧也看完了；小说、漫画，看多了也都是那个套路，没啥意思。
这些短暂的能给人带来快感的消遣方式，最大的问题是：无法带给孩子价值感和意义感。
快感过后，是更深的空虚和无聊。
休学，并不能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切实帮助孩子解决情绪的问题，才能真正帮助他们回归校园。
03
有家长会担心，孩子是因为不想上学，才说自己情绪不好，就是为了逃避上学，装病。
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怎么就抑郁了呢？
哪有抑郁那么严重，还不是为了逃避上学，找的借口？
去医院诊断，谁都可能被判断是抑郁症、焦虑症啦，毕竟这种诊断，又没什么仪器标准。
一上学就这不好，那不好，一不上学，玩得比谁都开心。
我看TA就是懒，什么都不想做，光想玩，哪有什么抑郁症。
……
诸如此类的担忧，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
甚至，客观而言，不能排除少部分孩子，为了逃避上学，夸大自身症状，来获得家长的同情，希望能够请假、休学的情况。
当然，这里说的是夸大症状，比如明明头痛没有那么严重，他们会表现得头痛欲裂，不回家头就要炸了一般。
又比如，心情稍有不好，便表现得世界末日来临一般，让家长措手不及。
然而，夸大的前提是，他们本身有一定的心理问题和情绪症状。或是的确在学校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束手无策。
个人觉得，不能因此，就完全否定他们的情绪问题，而将一切归咎于逃避、懒、不思进取。
04
家长的担忧，主要来源于以下几种误解：
一是，心情不好和抑郁症之间关系的误解，认为抑郁症就是偶尔的心情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抑郁症跟心情不好，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严重的，还可能会有轻生想法和行为。
二是，认为抑郁症都是垂头丧气，哭哭啼啼，从来不会开心，不会笑的。
很多抑郁症其实都有隐蔽性，表面活泼开朗的孩子，内心可能非常压抑。
就如我们上文提到的，开始不上学很放松，很开心，时间一长，便会觉得空虚、无聊，活着没意思。
三是，抑郁症的很多表现，跟“懒”看起来很像。
比如，不做作业，不听课，逃避上学，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在床上躺着，整天无精打采……
专业的描述是：没有动力。
他们并不是因为懒而什么都不想做，是完全没有动力，觉得作什么都没有意义，生活完全没有乐趣。
四是，关于精神科的诊断问题。
的确，表面看起来，精神科的诊断，不像身体的疾病一般，能有客观的机器报告标准，似乎很“主观”。
但，专业的精神科诊断，仍然有明确的世界标准，会参考量表报告，临床观察，以及医生的经验判断，做出尽可能客观的评估。
当然，因为门诊时间有限，难免偶尔判断会有偏差，但并不代表诊断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有条件的情况下，结合心理医生的详细评估和帮助，能够对孩子有更准确、客观的判断。
05
陈述这么多，无非想确认一个观点：厌学的孩子，大部分是想上学的，他们只是需要帮助和支持。
当我们将孩子厌学的原因归结于：懒、不思进取、自我放弃……等等原因的时候，会发现一个问题：
这些原因，没一个能解决。
并非总是说一个孩子懒，TA就会愤而振作，从此变得勤劳、努力；
并非告诉孩子，TA总是不思进取，他就会受到鼓舞，斗志昂扬；
并非反复说一个孩子，你自己放弃自己，我们也没办法，他们就会重拾信心。
相反，这些标签反复表述，孩子会渐渐接受这样的评价：我就是懒，我就是不思进取，我就是个废物，是个垃圾……
最终，越来越破罐子破摔。
集中于我们能帮孩子，共同解决的问题：比如情绪、比如压力应对、比如人际关系，这才是可行的方向。
才能让我们看到希望。
相信孩子是愿意上学的，无论他们表面看起来多么消极，多么抵触。
家长们，也才能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作者简介
周治琼，心理学硕士。
曾多年任广州市某三甲医院儿童青少年科心理医生。
目前自己开设工作室，专职从事儿童青少年心理治疗工作。
接触过大量各类家庭及青少年，咨询小时数5000小时以上。
固定更新文章，分析青少年心理特点，探讨亲子教育方法和误区。
解决心理困惑，与大家共同成长、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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