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鸟私语——赠鹭鸶

失传已久的诗歌“躺学”秘籍重出江湖，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学诗歌的好苗子，不如在此相见……

鹊桥仙·赠鹭鸶

辛弃疾

溪边白鹭，来吾告汝：“溪里鱼儿堪数。主人怜汝汝怜鱼，要物我、欣然一处。

白沙远浦，青泥别渚，剩有虾跳鳅舞。听君飞去饱时来，看头上、风吹一缕。”

 

能读懂，会鉴赏。学习诗歌的方法有两点，一是尊重文学的本质规律，即文学来自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二是掌握鉴赏诗歌的思维路径，即先理解后鉴赏，理解是鉴赏的基础。

 

一、理解——文学来自生活

理解，就是能读懂。要读懂诗歌，就要了解诗人，了解背景，理解词语，理解诗句意思（类似文言翻译，能把古诗意思转化为现代汉语）。理解词语与句意最为重要，大凡普及版本都有注释。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才能读懂诗歌。

 

1．词语理解

溪里鱼儿堪数：堪数，不堪一数。

主人怜汝汝怜鱼：主人，作者自称；怜，爱；汝：你，指白鹭。

物我：物与我，即白鹭和小溪的主人。这两句是说请白鹭勿食吾鱼，应和主人欣然相处。

白沙远浦，青泥别渚：浦，水边，河岸；渚，小洲，水中小块陆地。

剩有虾跳鳅舞：剩有，尽有，多有。

听君飞去饱时来：听，听任，任凭；听君，一作“任君”。

 

2.全诗理解

溪边的白鹭呀，过来我这，我告诉你：“溪里的鱼儿已经寥寥可数了。小溪的主人爱惜你，你也要爱惜水里的鱼儿，我们要欣然快活相处才行。

那片远远的白色沙岸，青色的泥地小洲，有许多虾在跳，泥鳅在舞。任凭你飞去，饱时才飞回来，看风吹起你头上的一缕白色羽毛。”

 

二、鉴赏——文学高于生活

鉴赏，有两个方面，一是内容的鉴赏，二是技巧的鉴赏。通常，内容的鉴赏比技巧的鉴赏更重要，不过如果诗作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肯定是鉴赏的重点，比如《鹊桥仙·赠鹭鸶》的拟人化特征。

 

文学来自生活，所以要放到诗人的生活中去理解诗篇；文学高于生活，所以需要掌握诗歌的创作技巧，熟悉古典诗歌的美学特征。

 

诗歌学习，要避免标签化的思维。比如，辛弃疾力主抗金，是豪放派词人，词作喜欢用典，这些对于鉴赏《鹊桥仙·赠鹭鸶》毫无帮助。其实，诗歌学习的标签化思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丰富的知识储备。

 

1．内容的鉴赏

鹭鸶（lù sī）：白鹭，颈细长，嘴长而尖，头顶后部有一缕白色的长羽毛，以鱼虾为食。标题“赠鹭鸶”，送给鹭鸶，似乎鸟能解人语，词人将笔下的溪流沙洲、河鱼虾鳅、青天白鹭、人鸟私语融合，给人妙趣横生之感。

 

上阕，起句直呼溪边食鱼儿的白鹭，要它前来听自己的劝告。先动之以情，说我这溪水里的鱼儿已是寥寥无几了；再晓之以理，词人以主人姿态说，你要像主人怜爱你一样怜爱这些鱼儿，应该和主人愉快相处。词人对鱼儿生命的关切，“物我欣然一处”的美好愿望，与今天倡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不谋而合，读来颇有共鸣。

 

下阕，别吃我的鱼儿，远浦别渚才是你展露本领之处，为鹭鸶指出生路所在。白沙青泥，色彩明丽；虾跳鳅舞，可见虾鳅之多，足可美餐饱腹；“看头上风吹一缕”，诗人想象饱食归来的白鹭，风拂羽冠，英姿卓绝，心满意足的状态活灵活现。“跳”“舞”“飞”画面极富动态感，“虾跳鳅舞”与“溪里鱼儿堪数”形成对比。

 

2. 技巧的鉴赏

技巧的鉴赏，通常是抒情方法的鉴赏。《鹊桥仙·赠鹭鸶》最突出、鲜明的艺术特色体现在语言特色上。

 

通篇运用拟人手法，以对话形式展开，语言清新质朴，活泼风趣。借与白鹭的对话，以第二人称“汝、君”称之，以“来”呼之，人鸟私语，风格亲切自然，表现出词人美好的生活情趣。

 

全词语言通俗，口语化。“鱼儿”“堪数”“剩有”“来”，运用一串口语词，浅近直白，不加雕饰，这与辛词中喜好用典的语言风格迥然不同。

 

三、生活趣味与人生体验

辛弃疾的《鹊桥仙·赠鹭鸶》不是通常的山水田园词作，也不是讽喻现实或力主抗金的慷慨激昂之作。那么，词作写了词人什么情感体验，表达了词人怎样的心理状态？

 

1. 知识储备

辛弃疾被称为“词中之龙”，其词作题材广阔，内容丰富，艺术风格多样。南归之后，辛弃疾一心收复中原，以功业自许，却又壮志难酬，故其词作满含孤愤、慷慨激昂，风格多豪放。

 

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和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辛弃疾两次遭贬，闲居家乡近二十年。一生创作了大量描写农村风光、赞美壮丽河山的山水田园词作，如《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清平乐·村居》《浣溪沙·父老争言雨水匀》等。

 

从格调与所流露出的情绪看，《鹊桥仙·赠鹭鸶》当属闲居时所作。

 

2.解析

这首词活泼风趣，借与白鹭的对话，表现出词人美好的生活情趣。在结构上，全篇的基本思路是“以人劝鸟”，形式上打破了词上下片分段的常态结构；在内容上，藏有天真的生活趣味和深刻的人生体验。

 

词人直呼溪边白鹭，鱼儿堪数，汝当怜鱼，为鱼儿求情。词人劝告白鹭，勿食吾鱼，饱食虾鳅，表达了对虾鳅的厌恶，道出了心中的美丑与善恶，与杜甫“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的意趣异曲同工。

 

作品抒写了词人对现实的感受。与鸟私语，是对世事的无知无觉，是对现实绝望后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要“物我欣然一处”是倔强不屈性格的表现，是无力抗争想法的流露，是词人在隐居生活中感悟到的理想生存境界；“听君飞去饱时”“看头上风吹一缕”，点赞白羽飘飘的英姿，看似放达，实则辛酸，满含一腔孤愤。

 

于永森《稼轩词选笺评》认为“稼轩虽闲置，然青山绿水毕竟不虚，故孤独寂寞之中，亦聊以寄托身心，如此之作，便是闲久无聊所生发者”，见出稼轩之性情，宋词之中不易见也。

 

参考资料：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 下 》，叶嘉莹主编；母庚才，顾之京副主编；朱德才，薛祥生，邓红梅编著．北京：中国书店，2006：1416-1418

《稼轩词选笺评》，于永森（聊城大学外国语学院汉语国际教育系副教授）

 

 

附录：

2021年，高考全国乙卷诗歌鉴赏考查辛弃疾的《鹊桥仙·赠鹭鸶》。辛弃疾是中小学很熟悉的词人，题目的难度也不大，主观题考查语言风格，得分容易，满分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