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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训宝典之一百四十二:温璜《温氏母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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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8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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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璜原名以介,字于石,号宝忠,南浔今浙江湖州人。系崇祯朝首辅温体仁堂弟。璜三岁时,父去世,母亲陆氏边织布抚养教导弱子。璜长大后,到邻村私塾教书,以补家母生活。直52岁始考中举人,同年母亲亡故。因为堂兄温体仁秉政,所以温为避嫌而放弃赴京参加科举考试直到七年后,温体仁失势退归故里后,去京应考,得中崇祯16年进士。清兵南侵时率兵抵抗失败后,与妻子、长女自杀殉国。乾隆四十一年,赐谥忠烈。

《温氏母训》为温璜纪录其母亲陆氏对自己的教诲。

温璜《温氏母训》上:

男子作家,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妇人作家,大处不当算,小处要算。

有力田不偷懒之勤仆,无讨债不侵财之廉仆。

穷秀才谴责下人,至鞭扑而极矣。暂行知警,常用则翫,教儿子亦然。 贫人不肯祭祀,不通庆吊,斯贫而不可返者矣。祭祀,是与祖宗不相往来;庆吊,是与亲友不相往来。名曰“独夫,天人不佑。 

凡人家遗失真容者,只宜就子姪相似者仿写,虽不甚肖,神有所凭。扶箕招魂是儿戏事。凡无子而寡者,断宜依向嫡侄为是。老病终无他诿,祭祀近有感通。爱女爱壻,决难到底同住。同住到底,免不得一番扰攘官司也。 凡寡妇,虽亲子侄兄弟,只在公堂议事,不得孤召密嘱。

寡居有婢仆者,夜作明灯往来。少寡不必劝之守,不必强之改,自有直捷相法。只看晏眠蚤起,恶逸好劳,忙忙地无一刻丢空者,此必守志人也。身勤则念专,贫也不知愁,富也不知乐,便是铁石手段。若有半晌偷闲,老守终无结果。吾有相法要诀曰:“寡妇勤,一字经。 

妇女只许粗识“柴“米“鱼“肉数百字,多识字无益而有损也。 

贫人说大话,妇人说汉话,愚人说乖话,薄福人说满话,职业人说闲话。 

凡人同堂、同室、同窓多年者,情谊深长,其中不无败类之人。是非自有公论,在我当存厚道。 

世人眼赤赤,只见黄铜白铁。受了斗米串钱,便声声叫大恩德。至如一乡一族,有大宰官当风抵浪的,有博学雄才开人胆智的,有年先辈道貌诚心,后生小子步其孝弟长厚,终身受用不穷的。这等大济益处,人却埋没不提,是阴德。 

但愿亲戚人人丰足,宁我只贫自守。若使一人富厚,九族饥寒,便是极缺陷处,非大忍辱人不能周旋其间。 

周旋亲友,只看自家力量,随答应。穷亲穷眷,放他便宜一两处,得消谗免谤。 

凡人,说他儿子不肖,还要照管伊父体面;说他婆子不好,还要照管伊夫体面。 

有一等人,撺贩风闻,拔舌地狱;有一等人,认定风闻,指为左劵,布传拔舌地狱;有一等人,直肠直口,自谓不欺,每为造言谤,诱作先锋,为害更甚拔舌地狱 

贫家无门禁,然童女倚帘窥幕,邻儿穿房入闼,各以幼小不禁,此家教不可为训处。 

中年丧偶,一不幸也。丧偶事小,正为续弦费处。前儿女,先将古来许多晩娘恶件,填在坎;这新妇父母,保婢唆教,自立马头;两闲杂人,占风望气,弄去搬来;外无干人,听得一句两句,只肯信歹,不肯信好,真是清官亦判断不开。不幸之苦,全在于此。然则如之奈何?只要做家主的一者用心周到,二者立身端正。 

人生只消受得一个“巴字。日巴晩月巴圆农夫巴一年科举巴三年官长巴六年、九年。父巴子,子巴孙。巴得歇得,便是好汉子。 

凡父子姑媳积成嫌隙,毕竟上人要认一半过失。其中横竖道,卑幼奈我不得。 

富家兄弟,各门别,最易生嫌。勤邀杯酒,时常见面,此亦谗间之法。 

贫人未能发迹,先求自立。只看几人在坐,偶失物件,必指贫者为盗薮;几人在坐,然作弄,必指贫者为话柄。人若不能自立,这些光景受也要你受,不受也要你受。 

寡妇弗轻受人惠。儿子愚,我欲报而报不成;儿子贤,人望报而报不足。 

我生平不受人惠,两手拮据,柴米不缺。其余有也挨过,无也挨过。 

我生平不借债结会。此念一起,早夜见人不是。 

作家的,将祖宗紧要做不到事,补一两件,做官的,将地方紧要做不到事,干一两件,是男子结果。爵多金,还不算是结果。 

人言日月相望,所以为望,还是月亮望日,所以圆满不久也。你只看世上有贫人仰望富人的,有小人仰望贵人的,只好暂时照顾如十五六夜月耳,安得时时偿你缺陷?待到月亮尽情,乌有那时日影再来光顾些须?此天上榜也。贫贱求人,时时满望,势所必无,可不三思? 

儿子是天生的,不是打成的。古云:棒头出肖子。不知是铜打就铜器,是铁打就铁器,若把驴头打作马面,有是理否? 

邪佞,是富家教子第一义;耻辱,是贫家教子第一义。至于科第文章,总是儿郎自家本事。 

贵客下交寒素,何必谢?蔬水往还,大是美事。只贵人减驺从,便是相谅;贫士少干求,便是可久之道也。 

朋友通财是常事,只恐无器量的承受不起。所以在彼名为恩,在我当知感。古来鲍子容得管子,却是管子容得鲍子。譬如千寻松树,任他雨露繁滋,挺挺承当得起。 

世间轻财好施之子,每到骨肉,反多恚吝,其说有二:他人蒙惠,一丝一粒,连声叫感,至亲视为固然之事,一不堪也;他人至再至三,便难启口,至亲引为久常之例,二不堪也。但到此处,正如哑子黄连,说苦不得。或兄弟而父母堂,或叔侄而翁姑尚在,一团情分,砺斧难断。稍有念头防其干涉,杜其借贷,将必牢拴门,狠作声气,把天生一副恻隐心肠盖藏殆尽,方可坐视不救。如此便比路人仇敌更进一层。岂可如此?汝深记我言。 

富贵之交,意气骤浓者,当防其骤夺。凡骤者不恒,只平平自好。 

凡富家子弟交杂者,虽在师位,不可急离其交,急离之则怨谤顿生;不可显斥其交,显斥之益固其合。但当正以自持,相机而导。 

告母曰:古人治生为急;一读书,生事啬矣。母曰:士、农、工、商,各执一业,各人各治所生,读书便是生活。 

问介:侃母在何处?介曰:剪饷人,人所难到。母曰:非也。吾观陶侃运甓习劳,乃知其母平日教有本也。 

问介:吾族多贫,何也?介曰:比自葵轩公,生四子,分田一千六百亩。今子孙六传,产费丁繁,安得不贫?母曰:岂有子孙专靠祖宗过活?天生一人,自料一人衣禄。若肯低,各执一业,大小自成结果。今见各房子弟,长袖大衫,酒食安饱,父母爱之,不敢言劳,虽使先人贻百万赀,坐困必矣。 

世人多被“心肠好三字了。假如你念头要做好儿子,须外面实有一般孝顺行径;你念头要做好秀才,须外面实有一般勤苦行径。心肠是无形无影的,有何凭据?凡说心肠好者,多是规避子。 

中等之人,心肠定是无他。只为气质粗慢,语言鄙悖,外人不肯容恕。当尔时,岂得自恃无他,将心唐突 

世多误认直字,如汝读书只晓读书一路到底,这便是直人。汝自家着实读书,方说他人不肯读书,这便是直言。今人谓直,却是方底骂圆盖耳,毒口快肠,出尔反尔,岂得直哉? 

贫家儿女,无甚享用,只有早上一揖,叫深恭,大是恩至。每见汝一勺便走,慌张张有何情味。

译文:

男人管理家庭,小事上要糊涂,大事上不能糊涂;女人管理家庭,大事上不要谋算,小事上要谋算。

有努力干活不偷懒的勤劳仆役,没有讨债却不侵占钱财的廉洁仆役。

穷秀才教训下人,鞭杖责打就是最厉害了。一两次还知道警惕,经常用就当玩耍了。教育儿子也一样。

穷人不肯祭祀,不和亲友往来参与喜庆吊唁,这种穷就不可能脱贫。不祭祀,是和祖宗不相往来,不参加喜庆吊唁,是和亲友不相往来,这种人叫做独夫,天地都不护佑。

家里遗失了祖先肖像,应该照子侄里形象相像的去摹绘,虽然不很像,祖先的神灵要有所凭借。扶乩招魂这些都是儿戏。

没有儿子寡居的,一定要依靠侄子才对。年老生病最终没有其他人可依靠,祭祀也能亲近有情感相通。爱女爱婿,最终难以一起生活。一起生活到最后,少不了有一番麻烦官司。

凡是寡妇,哪怕是最亲的侄子兄弟,也只在大堂谈论事情,不能单独见面说事。

寡居了有婢女仆人的,晚上进出要点灯。

少年寡居不必劝她守节,也不必强迫改嫁,自然有更直接的判断方法。要是看到晚睡早起,不喜欢安逸喜欢干活,忙忙碌碌没有空闲的,这一定是守节的人。身体勤劳就心念专一,贫苦不知道发愁,富贵不知道开心,这就是有坚定的意志。如果有空就偷闲休息,守节时间再长也不会有结果。我相看的办法叫“寡妇勤,一字经”。

妇女只需要大概认识柴、米、鱼、肉常用的几百字,多识字没有好处却有坏处。

穷人不要说大话,女人不要说男人话,愚人不要说乖巧话,没有福气的人不要说满话,有职业的人不要说闲话。

同事同住同学多年的人,情谊深长,其中不乏败类。是非大家看得清楚,我们自己要为人厚道。

世上人瞪大了两眼,只看见钱财。别人给点钱米,就口口声声大恩大德。乡亲族人,有作大官的,能帮我们抵挡风浪;博学多才的,帮我们增长智慧;年纪大的老人,慈祥诚信,后生晚辈,学习他们的孝悌忠厚,终身受用不尽。这些更大的方面帮助人的,大家往往埋没不提,这才是积了阴德。

但愿亲戚人人家业丰足,宁可我自己守着贫困。如果让一家人富裕丰厚,其他族人饱受饥寒,就是非常不好的地方,不是能忍受大耻辱的人应付不了。

照顾亲友,要看自己家的力量,根据情况处理。穷亲戚穷家眷,给他一两个好处,才能消除闲话诽谤。

一般人,说他儿子不好,还要照顾他爸的脸面;说他老婆不好,还要照顾丈夫的脸面。

有一种人,到处传闲话,要进拔舌地狱;有一种人,听到风言风语,以假当真,远近传播,要进拔舌地狱;有一种人,心直口快,自己觉得不是骗人,却总是捏造诽谤,冲在前面,危害更大,要进拔舌地狱。

穷人家没有门户的防范,但女孩子靠在门帘后面窥视,邻居孩子随便进入内室,这种认为孩子小不去禁止的做法,是家教里不能不注意的。

中年丧偶,最大的不幸。丧偶是小事,续弦才费心思。前边的儿女,只把古来很多继母的事情记在心里;这边新娘的父母、保姆、婢女教唆,自立一派;两边的闲杂人,见风使舵,搬弄是非;外边无关的人,听到一句半句,只相信坏的,不相信好的,哪怕清官也判断不清楚。不幸的苦恼,都在这方面。那怎么办呢?只要做家长的首先用心周到,第二立身端正。

人生只要忍受一个“巴”字。每天巴望天黑,每月巴望月圆,农夫巴望一年,科举巴望三年,当官巴望六年九年。父亲巴望儿子,儿子巴望孙子。能巴望来能停歇住,就是好汉子。

凡是父子婆媳积累嫌隙,长辈要承担一半责任。总是心里想不管怎么样,小辈拿我没办法。

富家兄弟,分家后各立门户,最容易生出嫌隙。经常邀请喝杯酒,时常见个面,这也是避免疏远谗言的办法。

穷人没能富裕,先要能自力更生。几个人在一起,偶尔丢了东西,都会指责是穷人偷的;几个人在一起,打闹开玩笑,都拿穷人开心。人不能自立,这些情况,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

寡妇不要轻易受人恩惠。儿子没出息,要报答报答不了;儿子有出息,人家指望报答你永远不能满足他。

我一辈子不受人好处,虽然拮据,但米面不缺。其它的有也能过,没有也能过。

我一辈子不借债结标会。这个念头一起,早晚看人不顺眼。

持家的人,把祖宗想做没有做成的事,补做一两件;当官的,把地方上想做没有做成的事,干成一两件,才算是男人的成就。只有高官厚禄,不能算是男人的成就

人说日月相互望着,所以叫望,那还是月亮望太阳,所以圆满不长久。你只看世上有穷人仰望富人的,有小人仰望贵人的,只能暂时照顾像十五六晚上的月亮,怎么能总是照顾你的欠缺?等到月亮全部没有了,那时候怎么会有太阳的影子来光顾一点呢?这就是天上的榜样。贫贱时求人,时时期望圆满,势必满足不了,难道不要三思吗?

儿子是天生的,不是打出来的。古话说:棍棒出孝子。孩子不是铜,能打成铜器,不是铁,能打成铁器。如果这样,就能把驴头打成马面,有这个道理吗?

远离奸邪伪善的小人,是富有人家教育孩子的第一个内容;远离耻辱之地,是贫穷人家教育孩子的第一个内容。至于科举文章,就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本事了。

贵客和贫寒士子交往,何必谢绝呢?粗茶淡饭招待,也是很好的事。只要贵人少带随从,就是体谅对方;穷困士子少求人,就是能长久交往的办法。

朋友之间借钱是常事,只恐怕没有气度的承受不起。所以在对方是施恩,自己要知道感谢。古时候鲍叔牙能容得下管仲,实际上却是管仲能容得下鲍叔牙。就好比千丈高的松树,任由雨露滋润,每一颗都能承受得了。

世上不重钱财乐善好施的人,自己的亲人反而心狠吝啬,有两个原因:他人受了好处,哪怕一点点都会连声感谢,亲人之间却视之为正常,这是一。他人再开口就难了,亲人之间却会接二连三,成为规律,这是二。这时候提供好处的人往往有苦难言。家里长辈亲戚都在帮助彼此的情分很难断绝。想要断绝这种负担,只有关起门大声抱怨,把天生的善心埋藏起来,才能不管他们。这样一来,就比路人仇敌还要薄情。怎么能这样?你们牢牢记住。

和富贵人交往,凭一时意气突然和自己关系好的,也要防备凭突然关系冷淡。意气用事总是不长久,只要平平淡淡最好。

富家子弟交往乱七八糟的朋友,即便是老师,也不能骤然让他们停止来往,这样做他们就会有怨恨非议;不能明显的排斥他交往的人,这样做他们反而会更紧密。只能端正自己,看机会开导。

以介告诉母亲说:“古人最看重经营生计,一读书,生计就没办法了。”母亲说:“士农工商,每个人都能从事一项,各人从事各自的生计,读书也能生活。”

母亲问以介:“陶侃母亲哪里做得好?”介回答说:“剪下头发招待人,人们难以做到。”母亲说:“不是这个。我看陶侃能作出运甓习劳的事情,就知道他母亲平日教导有方。”

母亲问以介:“我们族人多贫困,为什么呢?”以介说:“从先祖葵轩公开始,生了四个儿子,分一千六百亩田地。现在子孙传了六代,田产有限子孙众多,怎么能不贫困?”母亲说:“哪里有子孙专门靠着祖宗生活的?上天生下一个人,自然准备了一个人的福分。如果不论高低,各自从事一个职业,不管老少自然有结果。现在各房子弟,满足于长袖大衫、酒食安饱的日子,父母爱孩子,不敢让孩子劳作,即便先人留下百万家财,最后也会陷入困境。”

世上人大多被“心肠好”三个字害了。假如你想要做个好儿子,在外面要做到孝顺;你想要做个好秀才,在外面要做到勤劳苦学。心肠是无形无影的,有什么根据?凡是说心肠好的,大多是装装样子。

一般人,眼睛里没有别人。只因为性格粗暴,说话浅陋,外人因此不能容纳宽恕。到那时,怎么还能不管不顾,故意惹事?

世人大多误解了直这个字,就像你读书只知道一直读书,这就是直人。你自己用心读书,才说别人不肯读书,这就是直言。现在人说直,却好像是方盆子骂圆盖子,口出恶言,反复无常,怎么能说是直呢?

穷人家孩子,没什么能奉献的,只要早上对你做个揖,高声称呼深深鞠躬,就好像是报恩了。每次见一下面就跑了,慌慌张张没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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