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博览】阿加莎·克里斯蒂：谜样女人

除了读者耳熟能详的3部小说，阿加莎·克里斯蒂还写了其它63部侦探推理长篇小说以及大量短篇中篇小说和剧本，作品总销量超过20亿本。若将她所有形式的著述总销量加起来，也只有《圣经》和莎士比亚著作能出其右。如果说起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阳光下的罪恶》，大多数中国人、特别是40岁以上的中年人会脱口而出“知道”。其实她在中国文学界及文学爱好者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并享有“阿婆”这一接地气的称谓。作家王安忆说：我读阿婆，感受相当单纯，那就是“享受”。你可以放弃意义的追寻，径直进入故事，她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有神秘的死亡发生，然后悬疑一定会有答案。她在《华丽家族》的著述中就较全面地概括了阿婆侦探作品并加入了个人的感悟，算是东方国度的作家对西方作家的理解与致敬。

阿加莎的神秘花园

总的说来，阿加莎是幸运的，她漫长的人生经历本身就是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的花园。阿加莎自传中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认为，人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这句话也正是阿加莎童年的写照。

1890年，她降生在英国宁静的海滨小镇托基的一个典型的维多利亚式中产阶级家庭。父母恩爱，家境殷实，家庭氛围温馨融洽且充满书香气息。受家庭影响，阿加莎小小年纪就已是狄更斯和柯南·道尔的忠实粉丝。此外，阿加莎也很喜爱音乐。并接受了正规的声乐和钢琴方面的培训。然而生性腼腆的她，因欠缺表演天资，最终放弃了演员梦。同样因为羞于与外人打交道，她早期的教育由父母聘请的家庭教师承担。她一生未接受过正规科班式学校教育，也没有文凭和学历，但这并未妨碍她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日后成为了蜚声全球的小说家。这可能与她天赋异禀有关，她素喜独处。幼年时经常自己编出一个个的故事，并让幻想出的许多性格、性别、年龄、长相不同的玩伴，在故事中担任不同角色，使这些“人物”因其性格的差异走向各自不同的归途，并以此为乐。她还有一个特长，即喜欢数学。她在自传中写道：“那是一门始终让我痴迷的学科。”而这种严密的逻辑推理是成功的探案小说所要具备的基本要素。这种天赋使阿婆的小说不仅娱乐了普罗大众，还能经受住专家最严格的逻辑推演的测试。

阿加莎也很喜爱音乐。并接受了正规的声乐和钢琴方面的培训。然而生性腼腆的她，因欠缺表演天资，最终放弃了演员梦。

她的青年时期同样幸运，因相貌出众成为多个男孩子的追逐对象，最后嫁给了英俊潇洒且能力卓越的年轻军官阿尔奇，并诞下了唯一的女儿。随后便与丈夫乘豪华邮轮进行了为期10个月的环球航行。这个时期她在侦探小说写作上的才华也刚刚显露。她26岁时写就的处女作《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几经周折后出版。她中年之后的生活基本上也是怡然、平稳的，这才为终其一生的“舒适写作”并累积了著述等身的成就提供了可能性。

作品的影响力辐射至今

1977年，即阿婆去世一年后《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出版。1978年，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上映。此后，由阿婆小说改编的电影《破镜谋杀案》《牌中牌》《阳光下的罪恶》等影片连续上映。1993年，“阿加莎·克里斯蒂研究会”成立。2020年，中国新星出版社与英国哈珀克林斯出版公司签署合作协议，推出全新版本（中文翻译）的阿加莎作品全集。由此看来，阿婆可谓享尽生前福身后誉。

《尼罗河上的惨案》剧照。

然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阿婆的一生也有某些用世俗眼光看来是白璧微瑕的部分，即“泥泞角落”。然而，有些事福兮祸兮的评判真非世人所能为，1926年年末，阿婆36岁，独生女儿7岁，正在遭受丧母之痛的阿加莎，亟需亲人的抚慰与关怀，也就在这时，她的“英俊”丈夫因迷恋上一位漂亮的姑娘而向其提出离婚，且态度决绝。突如其来的打击使阿加莎昔日用心血培育的繁茂花园瞬间倾颓。她用这段文字形容第一次婚姻的结束：“我快乐、成功、自信的生活就此结束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和她的外孙马修·普里查德在伦敦机场。

也就在1926年12月初的一个夜晚，在陪伴女儿上床睡觉后，阿加莎驾车离家出走。作为一个已小有名气的小说家，她的失踪震惊了整个英国。当时的内政大臣希克斯勒令警方尽快破案。于是，警方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并重金悬赏相关线索。为了能尽快找到阿加莎，警方还破天荒地动用了小型直升机去搜寻。包括福尔摩斯的创造者、著名的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在内的10万名志愿者也参加了寻找行动。历经11天的大规模搜寻后，阿加莎终于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原来，她一直躲在一家温泉度假酒店里。奇怪的是，再次面对大众时，阿加莎坚称自己是“特蕾莎·尼尔”，此名是丈夫情妇的名字。巧合抑或刻意？随后医生对阿加莎做了身体检查，结论是她因为思念母亲过度，患上了失忆症。失踪的11天，是阿加莎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自传中，阿加莎讲了许多生活琐事，唯独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她是刻意不提，还是真的忘了？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古典的“英式谋杀”

阿婆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和审美喜好，创造出了一种被后人称之为“舒适谋杀”的阿式风格。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英国侦探小说界普遍流行这样的潜规则，即侦探小说不能与“纯粹的犯罪故事”相混淆，允许一定的幽默、人物描写和独特场景，但这些必须是“次要的，从属于智力上的、兴趣的”。侦探小说的人物“仅仅是满足逻辑思辨的需要”，因为任何深入的描写都会“在叙述中形成阻碍”。此类小说一般都遵循某种几何结构，有人被谋杀了，谋杀是个谜，凶手存在于确定的、封闭的空间或明确数量的当事人中。在显而易见的杀人动机（比如遗产、得分、灭口）之外，还隐藏着被掩盖甚至被伪装的隐秘的人际关系和杀人动机。

按照上述对侦探小说的体例进行归纳的文字进行比对，阿婆小说里塑造的“脑子里有灰色细胞”的老处男波洛，以及有点婆婆妈妈的老处女马普尔小姐都是为众人指点迷津的神探。阿式特征的“舒适谋杀”还具备一些条件，首先是对案发地点的设置上。她一般会将案发场域设置在“景色迷人”的地方，大多以英国稳定、平衡、舒适的乡村世界为主调。正如阿婆外孙、阿加莎·克里斯蒂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马修·普理查德在《致中国读者》中所言，“这些故事给我们展开了一幅英格兰的精彩画面”，所以我们姑且将阿婆的花园称之为“维多利亚花园”。她后期的作品因足迹已深入到中东、非洲地区，故偶尔也掺入些异国风情，读者也得以领略了尼罗河两岸的旖旎风光，伊拉克、叙利亚、约旦等西亚地区苍凉且饱含野性的荒漠。

1938年，当时已声名显赫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买下了这座巨大的庄园——格林威别墅，这里也成了阿加莎小说灵感的重要来源。如今作为博物馆对游客开放，收藏着阿加莎所有小说第一版的副本。

维护社会稳定秩序的强烈愿望

谋杀是对社会秩序的搅扰，凭借着某些有超常智力水平的神探，一定会找出真凶，给无辜受冤者以清白。正如有着强烈洁癖、不能容忍皮鞋上有些微灰尘的波洛一样，阿婆对现实社会有着一种强烈的秩序观，不能容忍社会有一丁点混乱与不洁。在她所设想的世界中，街道是整洁的，景色是优美迷人的，人们穿着体面，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即使是谋杀这种血腥的恶行，也应该起码在外表上是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杀人犯应该站在自己别墅的大门外，向邻居致意，谈论自己已被谋杀的妻子或丈夫。这种平常中的不寻常描述，比显而易见的直白暴力、惊悚、恐怖和血腥更加含蓄和令人着迷。阿婆就是采用这种“舒适谋杀”，让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凶手，并在最后揭密他或她成为凶手的原因。

波洛也好，马普尔小姐也罢，他们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判处每个人以死刑，并使世界恢复理想社会秩序。吊诡的是，阿婆本人的世界却永远无法复原。她在半自传小说《半成画像》中透露，她曾短暂地害怕过第一任丈夫阿尔奇可能会犯下克里彭医生谋杀罪（1910年发生在英国的一起丈夫杀害妻子的案件）。这是否揭示了她写了一辈子侦探小说的最根本原因呢？

本文载于《世界博览》杂志2020年第1期

责编：常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