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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的启示录:做人的智慧和本分

【1】

世人都爱刘姥姥,这个繁华场中异物般的人物,能赢得书里书外的赞誉,既不是靠容貌,亦不是靠旁门左道,想来想去觉得她的魅力其实都归于一点,那就是她拥有做人的智慧和本分。

智慧和本分就像是人的左手和右手,支撑起我们可以更有尊严的生活。现实生活中一个有智慧又守本分的人常常颇有人缘。

有智慧且又守本分的生活,是我们终其一生去学习的课,看似简单,却并非人人合格,能终其一生坚守的又有几人?刘姥姥已是年逾古稀,难免世俗,但却将之演绎终老。

我来看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妇人,是如何将她的智慧与本分在生活中显现的。

【2】

我们先从刘姥姥的身世说起。

刘姥姥的身世其实有些悲情,不过是个无儿送终,依女过活的老太太。看过她后来的开朗乐观,她这份对待生活的积极态度,哪怕现在有些人也未必能及。

你看,她的女婿不就对眼前陷入的生活窘境使酒弄性吗?刘姥姥见她女婿借酒发泄些不满,她的女儿不敢说话,便拿出她做丈母娘的款来了。不过刘姥姥没有像一般的家庭妇女一样吵闹,她颇有技巧的说了下面的话。

刘姥姥说:我不怕你嫌弃我,做老百姓就是老老诚诚,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碗的饭。你呢,有钱就大手大脚,没钱就不愉快,因为祖上有些小家业所以不知道过日子就是要勤俭,如今后手不接就埋怨,这不是男子汉的作为。咱们也算是天子脚下,遍地都是钱,发财的机会还是有的,你不去找寻,在家里使气没用。

刘姥姥这些话都是过日子的本分的话,他女婿并不服气,对刘姥姥的话很反感。这大约是天下女婿都有的通病———死烦丈母娘唠叨。这狗儿平常看刘姥姥帮衬看孩子应该还很尊敬,但此时家计无着,酒后无德,就有些急躁,抓住刘姥姥说的这句遍地都是钱,抢白了丈母娘几句:

你老人家也就是在炕头上混说,天子脚下是不假,遍地是钱?你是让我去打劫去吗?

刘姥姥也很会答对自己的女婿,并不因此就有了不愉,还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方向,说了下面的话:

我不是让你打劫,是让你想办法,你是一家之主,想个解决问题的好点子,大家一起商量。

看刘姥姥这说话的智慧——先抑后扬,一句一家之主,把她的女婿的火气压下去了。狗儿听刘姥姥如此说,也就笑了,话语也就平稳了些:

有法子我也就不这样了,我是真没办法,一没收税的亲戚,二没做官的朋友,你说怎么办呢?

刘姥姥听他这样说,知道女婿也想把日子过好,这才亮出了自己的主意,她说:

我到是替你们想了一条出路。你们不是以前和金陵王家连了宗吗?也许可以去试试。王家小姐人很不错,不拿大,我听说她嫁给了贾家,现在是掌管贾家家族事务的,去试试或许能行。常言说谋事在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就会有成功的机会。你们是自恃清高,人家未必是嫌弃我们。

这是刘姥姥进贾府的缘由:生活困顿。女婿消极,刘姥姥提出了这么个建议。仔细分析,这刘姥姥一家和贾府是拐弯的亲戚,看似行不通,就是这么一个似乎行不通的出路,为红楼梦添上了精彩的一笔。

【3】

对于向王夫人求援助,狗儿也多有顾虑,因为礼尚往来是自古以来的通行证。如今空手而去似乎于理于脸面都有不妥。但他的功利心又被勾起来了,因为宗亲这不是儿戏,自己找上门也是有些机会的。看刘姥姥的见地,很精确的把握了要点。


狗儿心中有了活动的意思,问题来了,谁去贾府做这个外交使者。妻子刘氏觉得这是打嘴现世,脸面上过不去,狗儿就把这个任务交到了刘姥姥手上。刘姥姥一开始觉得不妥,因为第一侯门确实是深似海,第二她与王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狗儿也很有心计,他自己去确实拉不下脸来,但刘姥姥一来没有直接厉害关系,二来年纪在那里摆着可以卖个老,从中周旋也就不失体统。虽然刘姥姥和贾府没关系,但他的儿子是在王家宗亲的这根藤上连着的,于是他对刘姥姥说:

你带着你外孙板儿去,侯门虽深,咱有熟人,可以找陪房周瑞家的,这个人你也认识,进入贾府就不成问题了。

狗儿这个人虽然说话不多,但就这几句可以看出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思虑非常周全。

刘姥姥听女婿一说,分析之下,狗儿一个男人家这尊严要紧,刘氏年轻媳妇露面多有不便,确实只有自己最合适。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开始了这趟她与贾府命运自此相连的人生之旅。

【4】

和自己原先预料的一样,贾府门人要财第一,托大第二,但刘姥姥很会说话,运气也不错,还是找到了女婿所说的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念及故情和自我地位的炫耀,把刘姥姥求援助这事办的很圆满。

这其间,刘姥姥虽然没见到真神王夫人,但与当家奶奶王熙凤打了个照面。王熙凤听过王夫人的意见,说这狗儿一家确实是宗亲,又加上以前颇懂理,刘姥姥与板儿那是老的老,小的小,虽然刘姥姥说话难免粗俗,还是发了善心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啊!以作者写作年代的物价比,大约折合人民币一万三千多元,后文刘姥姥也曾说这二十多两银子庄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可见当时刘姥姥得这笔救援可称巨款,从心往外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内心世界的情感是复杂的。

我想刘姥姥带外孙回家以后,一家人应该是喜笑颜开。俗话说的好,“没时给一口,强似有时给一斗”,王熙凤身居富贵,可能无法体会这种给予对困顿中的刘姥姥一家的意义———其实是物质和精神上的双层支持。

所以后来刘姥姥一家人生活转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感恩。这份感恩是发自内心的,从后文贾府的落难,我们可以看出刘氏的善良,她是紧守本分的人。


【5】

刘姥姥一家的感恩,多少有些供神佛般的虔诚。当时刘姥姥是这样说的,都是头茬的新鲜瓜果,并未敢吃,想让这里的太太小姐尝个鲜。刘姥姥本想放下礼物就走,没想到机缘巧合,周瑞家的回事时王熙凤正在贾母处。贾母因为寂寞听到姥姥三字知道是个老年人,有心想和这个刘姥姥说说话。

这就有了文中记述的,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的各种故事。

一个没有经历过贵族生活的农村老太太,对贾府的一切好奇。而没有经历过贫困生活的贾府诸人,对这个刘姥姥也觉得新鲜。两两相遇,竟碰撞出了很多快乐火花。

刘姥姥经历了一些世事,内心对贾母这种老太太的嗜好似乎很了解,以拉家常形式编了很多因果的小故事,很投贾母缘法。这就有了贾母留刘姥姥游园暂住的故事。

贾府中人哄贾母开心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王熙凤和鸳鸯以刘姥姥为逗乐原型,先是给刘姥姥头上插花,后来又在席间多次制造搞笑桥段,一时笑翻贾府。刘姥姥并没有在贾府扭捏造作,本色出演,成就了贾府史上最为快乐的一段光阴。事后王熙凤和鸳鸯对以刘姥姥为对象的恶搞,多有歉意。刘姥姥很是诚实的说自己很清楚,不过是玩笑,你看刘姥姥这智慧,她的入乡随俗,恰到好处,但又不失本色原生态,很是值得关注。

同时这与后来刘姥姥的第三次到来,差别之大,形成鲜明对比。

刘姥姥要离开贾府的时候,向王熙凤辞行,为第三次入贾府和金钗巧姐命运留下伏笔。


【6】

刘姥姥因为贾母的这次挽留,饱了口福,眼福,和耳福。当她在王熙凤处辞行时,很是感激。王熙凤于是与刘姥姥话了几句家常,扯到了女儿巧姐身上。

当时巧姐正生病,刘姥姥说小孩眼尖八成是看见了什么,比方说花神之类,颇像邻家热心的老奶奶。这份热心很诚恳,而且人情味十足,让王熙凤把纠结内心的苦楚有机会,向人倾吐了一下。这也许就是我们说的柔软的力量。

王熙凤说巧姐生日不好,刘姥姥给予了她一个庄户人家的建议:以毒功毒——在名字上化解。以王熙凤的威势,是没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的。刘姥姥品性的纯良,让王熙凤放松,她提出让刘姥姥给巧姐起名。“巧姐”这两个字就是这样来到了巧姐的生命里,应了刘姥姥巧处化磨难的吉语,成为了巧姐一生命运的转折。

【7】

刘姥姥在离开贾府时又得到了贾府再次援助。其中有衣服,有银两,有吃食,也有布匹和孩子玩物,这次馈赠是她没想到的。

二进贾府之于刘姥姥,是一次永恒的美好。她们一家人的生活向更好的方向转变,她也会将此行当作农闲时的谈资———满怀感恩,至情倾诉。

刘姥姥因为得到太多很是知足,并没有再次去感恩,加上功利心去期望太多。我们再没看到她年年送礼,因为她意识到与贾府给予永远无法成正比。在我们未知的结局,贾府繁华倾覆,我们从曹公判词和脂斋批录知道,刘姥姥救巧姐于水火的提示。

在八七版的电视剧中,刘姥姥去狱中看王熙凤,千山万水找寻被卖的巧姐,卖房卖地筹款救巧姐,不负王熙凤当年的恩情。这时的刘姥姥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可见她的一片赤诚和忠义。为让巧姐有个好的归宿,刘姥姥将之许配给了自己的外孙板儿,至此托孤完成。


【8】

刘姥姥的故事至此结局。

以历史来看,韩信落魄曾得漂母一饭之恩,后韩信找寻以千金还其恩情,后人立祠供奉。以曹雪芹当年举家食粥,食不裹腹之时看,定会有好心的老太太给予这样的温暖。我们因此知道上天总会留些生命的缺口,让我们感悟真情。

刘姥姥很努力的生活,世人称她打秋风,实是有些无奈,低头求人也需勇气。她前去感恩亦是出于至诚,及至后来救赎巧姐种种,这一系列的行为都需要有心和命运周旋,智慧时时需要用到,而她并未因这样的攀亲而做什么妄想,这是本分。到后来贾府落难,她不忘旧恩,更是恪守人性善良。我想这是她生命历程中,将一切完整的所有源头。

刘姥姥值得赞许。这一系列活动显示的智慧、本分是我们从她身上得到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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