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客栈，倚在床边，让临河的小门半敞，正好能望到河对岸食舫的酒旗，而每一艘驶过的游船也都必经我的眼下。我记不清有多少支橹摇过了，而那酒旗最初是明艳的，之后变成橙黄，然后是昏红，再之后船头悬着的灯笼也开始亮起。这时，我知道时间到了，我起来走出客栈，径往永宁桥而去。
桥上已站满手持“长枪短炮”的摄影者，摆好了架势，我挤到桥栏，放眼看去，太阳已经隐没，只留一抹红晕，天空是一片幽蓝，水面亦同样，河两岸那滨水而筑的一溜老房，高低起落绵绵而去的瓦脊和雨棚，轮廓依然清晰可辨，而家家屋檐下所悬挂的红灯笼却已全然亮起，连同屋内的灯光，倒照入水中，于是水上水下，灯影斑斓，有时晚归的小船驶过，又划破这水面，一时光影鳞动，如梦如幻。
一片快门声中，夹杂着游人的啧啧赞叹，还有桥下的糕点小吃档不时的叫卖声，又有人助兴似的燃起了烟花，嘣嘣作响，而旁边临河的酒楼则灯火通明，食客满座，熙攘开怀，致远的宁静与市井的热闹，就这样咫尺之中。我在几座桥间悠转，留连在水边、弄中、廊下，好好体味这入夜的静与闹。
晚饭我们就在安境桥边选了一家依水的菜馆，在它的窗前或者露台上观景，实在一绝，当然，它本身也已成景了。我忘却了当地有甚特色佳肴，也不去打听，只凭自家的喜好，点了几样汤水小菜，还要了一瓶本地产的黄酒，让店家烫热了送来，我喝了一半，剩下的半瓶就放在口袋里带着。
尽管没有风和雨，但江南的冬夜还是十分的清寒，漫步在水边，不由让人裹紧了衣襟，夜色已浓，游人也渐渐少了，古镇越发安静，粉墙黛瓦已经难辨，灯影下只是影叠朦胧，但还有茶客固守在窗前、在露台、在水边，静享这西塘的夜色，远没有日间时的热烈，不喧哗，也不多谈，只偶尔接几句，又或只静静的坐着。
在河埠头边，总有卖河灯的，用彩纸折得极美，一块钱一只，有船形的、莲花瓣的、水桶状的，在中央放一蜡烛，而颜色则有各种寓意，粉红代表吉祥，绿色代表健康，红色代表爱情，蓝色代表平安，黄色代表财富，等等。西塘究竟有否这种传统，春节是否放河灯的时候，颜色所指能否契合，都且不去管了，反正河灯就是孩子们的至爱，见了必央着家长要买，要放。而家长也必应承，毕竟总是祈愿吉祥、寄托祝福之意，况且，当它们慢慢燃亮，慢慢荡向水中时，真的很美，莫说孩子，大人也是心怀喜悦和温暖的。
有时，弯角位、桥底边等水流静处，各处漂来的河灯会汇聚在一起，红红绿绿，烛影摇曳，好看极了，它们比临河那些老房子漏出的灯光还要明亮、动人。这河水，这江南的水乡，实在也融入了太多的期翼，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希望暂把烦忧忘却，都希望得到欢愉，得到慰藉，但它，又都盛载得起么？
2009-02-07
月朦胧，鸟朦胧，萤光照夜空 / 山朦胧，树朦胧，秋虫在呢哝 / 月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栊 / 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这个冬夜没有月亮，也没有秋虫，但又有什么要紧，但愿同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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