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阿扬说要去濠头,我劝他不要抱大的期望,那是我外婆的家,情形我是知道的,实在没有什么好看。村子很凌乱,老房子都残破了,新房子也不见出色,我所曾游泳过的小河也都成臭水沟多年了。外婆已经不在,现在的濠头并不是我所怀恋的。
我小时每年的寒暑假都是要随父母回去探外婆的,先是到了县城的姨母家住一夜,早上再从城东的学宫出发。父亲骑着自行车,我坐在车头小马扎,母亲则背着弟弟坐在后面。离了城就是一条黄泥路,很多的上坡下坡,下雨天会十分的泥泞,路两边都是芒草杂树,田块并不多,记得一处水井边有一家豆腐花店,做的很好,路人都喜欢在那里打尖休息。
到了村头有个小牌坊,写什么就没印象了,进了村就是圩市,菜档、肉档、茶楼、杂货店、缸瓦店、寿衣店都集中在这头,最为热闹。小河也就在这里开始紧依着与石板路并行,由村头一直到村尾。濠头是挨着山的,山顶上有个碉楼,远远都能看见,后来我的外公就葬在碉楼下。
濠头郑氏在县里是有名的,但众多的祠堂都没能保存下来,只留在我母亲的记忆里,我是没有任何印象,她还说原来在米机附近还有好几座牌坊,都十分的壮观,至于庙宇就更多了。但这些即便是我小的时候,都没能见着,有的改成了粮仓,有的做了小学,更多的是拆掉了。我的记忆里是有着很多的“土地公”,建在路边、巷口、还有榕树头。榕树是好多的,特别在小河边,那小河我是游过的,我记得还曾拿张木凳(可能是轻软木头做的吧)来作浮子。
外婆家就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屋前是个小院,里面有一个大禾秆堆,角落里还有一丛白玫瑰,长得非常好。进屋,照例在一旁供着门官,而大厅正中是条长案,案下放一张八仙桌,两边是藤椅,靠右有一张坤甸罗汉床,正面板幛上挂了幅“八锤大战朱仙镇”,还有一幅好象是“牡丹亭”。板幛后面就是外婆的房间了,侧边有条走廊,进去是个夏间,里面有一架碓,地上还用石头做了个臼,都是舂米用的。旁边是一条木楼梯,引向二楼。再过去就通向厨房,厨房边还有个小院,院里有一口水井,一旁还有两间养禽畜和堆放柴禾的杂物房。
我母亲六姊弟都在外面工作生活,而外公以前也是在广州工作的(就住在西关的哑巴巷),所以长久以来都只剩下外婆一人。每逢大的节假,众人回来,就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外婆有点胖,耳朵不太好,我们都喜欢趁到她的耳边大声喊:郑婆——!于是,随着这一声,就开始了欢愉的团聚。外婆做的菜我一直都很喜欢吃,每次回来胃口总是很好。我小时淘气,有时会跑到外面去老远,有时又乱玩鞭炮、烟花,都是让她焦急的,不过,过年晚上村里舞纱龙,又会打发我们去看热闹。外婆是慈善的,记忆里中她的形象就是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着乡里话。
外公退休后回到乡下一直由她照顾,后来外公去世了,孩子们要接她到城里住,不愿意,待了几年,终于接了出来,又老想着回去。再后来,也过世了。前年清明,我在老屋二楼里寻到一支木头枪,是我小时玩的,连同以前常点的两盏煤油灯,想作个纪念,就都带回来了。总之,我对濠头已经没什么好怀恋的了。
2005-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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