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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写写昨天发生的事情了。
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我要监督一个学生模考。
托福模考那玩意儿，完整一套做下来，保守估计也要4个小时。
但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
中途不用休息吗？
不用上厕所吗？
连坐着4个小时不吃不喝吗？
不存在的。
更不用说 ，很多学生根本就没办法完成一个完整的模考。
原因很简单。
因为只是模考啊，那么认真干嘛？
学生的想法，我们再理解不过了。
我的工作是监督学生模考，确保模考的顺利进行。
学生他，一开始就迟到了半个小时。
而我一开始犯了一个错误，我太信任学生了。
到了该模考的时间，学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打开了要做的那套考题。我亲眼看着他按下了答题键，我就溜到办公室搞别的事情去了。
沉迷工作半个多小时，再到学生那去看时，我惊呆了。
学生他，睡着了。。。
他，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香。
听见有人进来，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我一脸吃惊地望着他，把我那惊恐的视线转移到他的电脑屏幕上，模考定格在第一题。。。
我当时的心情，就像李白的一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
大兄弟，你为什么才做了第一题就去钓鱼啊？？
后来，我把电脑搬到了学生旁边，以防他中途又睡着了。
于是，他慢慢把第一部分，阅读做完。
做完已经是中午了，也到了饭点的时候。
我说，你还是先点饭吃吧。
要是不给他先吃，他后面肯定又在无病呻吟。而且后面还有三部分要做，那就。。。先吃饭？
午饭过后，休憩片刻。
我拿着计时器，对学生说：“睡你也睡饱了，吃你也吃完了，现在该去做题了吧。”
当时学生还在看吃鸡主播，我就一把将他手机抢了，说：“去，去做题。”
他一开始还在软磨硬泡，但意识到今天怎么也得模考，也就乖乖跑去做听力了。
学生做听力的时候也是很迷。
我给他草稿纸，每过几分钟我去看他，他都在看着电脑发呆。
我用铅笔在他的草稿纸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单词“TAKE NOTES”，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我想，好吧，那你盲听吧，爱怎么怎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循例去“视察”，远远就看见学生埋头写些什么。
我心想，这学生，还挺开窍的嘛。
However,当我走近一看，你猜他在干嘛？
没错，他在画画。
而且，最气的是，他画的还很不错。
他画了一只眼睛，和一个漫画少年的侧脸。
我看到他的“作品”，又气又笑，还夸了一句：“你的画功好好！”。
他还有脸回我，说“还好吧。。。”
emm~~~
这位同学告诉我，画画有助于集中注意力。
所以呢，终究还是没记笔记。
我说，你为什么不记笔记。
他说，我就是不想记。
到了听力的尾声，学生又开始趴在桌上。我生怕他又睡着了，虽然肯定也不会，毕竟早上一来就睡了一觉。但我还是走在他跟前，盯着他。
他抬头看了看我，说：“老师，这个professor话怎么这么多啊！！！”
我无言以对，只好回他一句：“哎呀你别再说了，快点做。”
不知道怎么断断续续的，他硬生生把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听力，磨成了一个半小时。
后来因为他有课要上，所以五点钟我们开始继续下半场。
我苦口婆心地劝他要不先把写作写了吧，口语慢慢再录音不要紧。
可他就是不想写写作，坚持要先做口语。
那我想，好吧，那你做口语吧。
本来口语也就二三十分钟的事情。
然而，
这位同学录了两个小时。
他要是严格按照系统走的话，三十分钟早没了。
他就是想死又不想死，老是按暂停，还敢回播。
我看不下去了，说，我要站在旁边给你记时。
他拽住我的手，说：“老师，你站在旁边我说不出口。（真的神烦）”
我真是要气死，只能求神拜佛求他快点录完让我收工。
可真没想到，学生做个口语做得跟阅读一样，逐字逐句地抠。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看着窗外的夕阳，发了一条有点文艺又无聊的说说。
我有些不耐烦了，怒斥道：“哎，你不要管录得怎么样，滴一声你就开始说，时间到了你就停。想到什么说什么，想不到算了。”
他笑嘻嘻地跟我说：“老师，不行，这样太难受了，我要好好听。”
于是学生“好好”地听了一个小时，录了一个小时。
还跟我炫耀说，我觉得录得还不错。
你倒是还不错，我看到你龟速才录了6个录音，有点想死。
当时已经7点钟了。
按照平时，我早就在地铁上颠簸了。
可是那天，不行。
我很记得，我晚上自己说了一句气话。
学生说 ：“老师，我不想做了，我想走。”
我心想，我比你更想走。
我说：“你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吗？”（平时一贯平静的我，忽然说了这句话，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言下之意，是我本来要下班了，如果不是为了看着你模考，早走了。7点钟还没吃饭，你也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哎~~~
学生欲言又止：“我。。。愧疚啊。但是比起这个，我更。。。”
他没把话说完。
但是，我后来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其实学生自己压力也很大。
我看到他脸上表露的小情绪，窥见镜片底下的那双红红的眼睛。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年，我短暂地上过数学的补习班，上到后来，我也是那副表情，跟学生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去上过课了。
我就问了一句：“写作你还能写吗？”
他很确定地告诉我，“不想写了。”
也许是我曾经也像学生一样有相似的经历；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学生；也许我。。。不想再等他写完了。
所以我自作主张地做了一个决定，放他走。
我轻声地说了句：“那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走。写作就不写了，反正也写不完。”
那个夜晚，我第一次加班。
第一次看见保安拿着登记本进来让我登记信息。
晚上，跟老师交代模考情况的时候。
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地铁上，我还和学生谈笑风生，跟他一起看B站的视频。
可是一回去，我就不得不交代他没完成模考的残酷事实。
我知道学生压力大，老师压力也大。
今天，家长到机构里来，过来问我学生模考的情况。
我显然知道这是一滩浑水，可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自己的工作过失，我得承担。
家长说，昨天的模考情况怎么样？
我说，额。。。就是他规定的时间里没做好，可能熟练度不够，答题习惯也不太好。
家长一脸poker face。
那他和以前比，有进步吗？进步了多少?
我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他以前的情况。
按理说授课老师比我了解学生，可当时并没有人帮我解围。
我就在那白白尴尬了十几秒。
但这也跟我上班的天数少有关，说起来也很复杂。
我不想做过多辩解，没吱声。
家长接下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他为什么不用你们的电脑？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如果用机构里的电脑模考，整个流程可控性会更高，也许会做完？Who knows?但通常学生自己带了电脑，他们都会选择用自己的电脑做。毕竟，人家电脑高级。而且学生也想摸摸鱼，用自己的电脑可以随时暂停答题。
我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经大脑就开始乱说：“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他带了自己的电脑呀。”
其实这本来就是事情的真相。
可惜，人们永远只会选择听那些他们想听到的答案。
我已经懒得告诉家长，我劝说过学生要用我们的电脑，学生坚持要用自己的。个中缘由，作为学生的都懂，我当然也很懂，所以睁只眼闭只眼。
说到这，我又不得不说，我的角色有点尴尬。我自己本身是个学生，所以我没办法不站在学生的角度去看问题。但我又是身为教辅老师，又要站在老师的立场去威逼利诱学生。必要时，还要背背授课老师的锅。
我常觉得我再这样下去我要得精神分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领着机构的“五斗米”，但是有时候面对学生，还是会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但授课老师有时也会这样。因为他们也会有那种绝望时刻：学生分数提不上去，家长找他们麻烦。他们也只好暗暗使点手段好向家长交代，然后宣布“弃疗”。
我的那件糟心事，不是机构老师不帮我，也不是学生太闹心（当然有一小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家长施压。
我能有什么办法，看到学生压力很大，我实在也于心不忍。
昨天家长打了两次电话查岗，今天妈妈亲自到访。
我不用问，都知道学生压力有多大。
但我还是一直帮着学生说好话，你们暂且就当作是我在夸自己吧，毕竟我也没那么伟大~~~
我没在授课老师面前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我只是说学生有强迫症，所以很拖延，做不完。
那老师理所当然就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学生没问题，那必定是教辅老师的问题。
所以，今天校长说，ivy同志，你这个模考的监督真的是。。。
那可不嘛，人家家长都过来了，你还回答成这样。
可我还是不想说是学生的不是。
家长肯定就会觉得，学生没有问题，必定是机构的问题。
最后，所有的问题都成了我的问题。
我有点委屈，有点难过，甚至昨天还很难过。
但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学生背负所有压力，所以我都背下来了。
但是，我也是个学生啊，我也只是个宝宝。
我理解所有人，可我要盼着谁来理解我呢？
所以我的痛苦常常是这样产生的。
当晚，我一边发着信息鼓励学生，一边发信息安抚怒气冲冲的授课老师，一边抹着眼泪走回宿舍，还没把事情告诉你们，第二天坚强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本想好好走到一张小板凳，坐下就这样大哭一场。但是，看见路上尽是你侬我侬，XXOO的景象。想想也是时间也是有点晚了，还是洗洗睡吧。
话又说回来，我自认为自己有错又没错。比起这个，我觉得学生才是最可怜的，希望他能用成绩回报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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