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严厉与温情

文 / 庚儒

去深圳以前，就已经听很多工作生活在的朋友描述过他们眼中的“印象深圳”。高消费高房价是一线城市难以避免的痼疾，可是相比北上广（好像京沪穗更准确一些），这里不排外、更包容，更容易让人产生归属感。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营造，才让深圳的外来客有了这种归属感。

一  舒心的温情

我和妻本想预定从北京直飞毛里求斯的航班，无奈售罄，只剩香港直飞还有票。过日子嘛，能省则省，因为哈尔滨飞深圳的机票要比哈尔滨飞香港的机票便宜得多，所以我和妻决定在深圳转站，何况那里还有很多我们的朋友。

在深圳逗留数日，都是在老友家叨扰。我和老友在吉大读研时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三年，2013年毕业后还未曾见面。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倏忽四年，我却已有了二十年未见的感慨；相聚不易，这几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两口子带着我们在深圳游走。

他们问我想去哪里转转，是看看深圳的景点比如世界之窗和华侨城，还是逛逛平时居民休闲生活的地方。出门前我是看了攻略的，深圳不是一个旅游城市，我还是更想感受深圳市民平日里的生活状态。于是我们就去深圳市民中心。

图：从莲花山顶眺望市民中心主建筑，红黄亮色的圆柱源自国旗的颜色。它被各种地表环绕，反而成了最矮的。

市民中心专指深圳市政府周边的各类文化设施的集合，莲花山公园、深圳音乐厅、深圳图书馆环绕在市政府周围，反倒把市政府显得次要了。市政府办公区其实在一个很大的连体建筑中，近看才发现不过偏居一隅。政府办公楼的建造历来喜欢高大、喜欢立柱，这些元素都给人以压迫之感。这里却没有全盘沿袭，而且市民中心的名字还给人一种人民当家作主的感觉。我相信这会是未来城市管理的发展趋势。

我们的第一站便是莲花山公园，免费对外开放。绿草如茵，正值黄金周，很多人在这里悠闲地放着风筝。高大的椰子树、棕榈树，这些北方罕见的阔叶树下，真是给游人提供荫凉的绝佳选择。四季常青的天然环境是风雪塞外无论如何也没法比拟的了。这里的一处景观值得一提——相亲地带。话不多说，聪明的你，看图就懂了。

图：或许不能单纯地把这里视作相亲超市，密密麻麻的启事都是父母替孩子写就。这里映射了当下的很多客观问题。

莲花山公园里游人最多的地方当属莲花山顶的小平同志雕像。歌曲《春天的故事》相信早已脍炙人口，都知道深圳的发展离不开这位老人“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难道这两年中央出台的东北振兴政策还少吗？

公园出去后步行就可到达市民中心的主建筑。周边一些小商场里每天都在举办一些小型发布会，一些快餐店里也有很多人在看书。处处彰显着深圳的活力。活力从精彩的事中来，活力从年轻的人中来。在深圳，尤其是地铁里，一个年轻妈妈拽着两个孩子的情形司空见惯，有几节车厢简直成了母婴专列。

市民中心主建筑的西侧是深圳音乐厅和深圳图书馆，二者仅有一街之隔。图书馆自不必多言，安静阅读的人们不在少数。音乐厅的外墙上贴满了各类音乐会的预告，不乏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家，比如理查德·克莱德曼。一楼大厅的墙上，布满了大师们的签名留念。

图：右上角是郎朗的签名，右下角是马友友的签名。

我忍不住和老友问起，深圳的财政怎么这么阔气，这种逼格的音乐厅，得多少真金白银啊？他说，光是腾讯、华为就足够撑起这里的税收了。好在这里花钱很透明，很多费钱的支出都会提前公示。不过这地方我们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哪有时间和兴趣来玩啊。

我和他讲，电影《钱学森》里钱学森就对不愿意造原子弹的郭永怀说，手中有剑不用和手中没有剑可不是一回事。就说文化生活这事，在深圳当你想欣赏时随时可以去；我呢，我们那里也不是没有歌剧院，但演出密度和水平跟这里可是没法比的，想看高水平演出也得碰运气。

从毛里求斯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们和妻的同学去逛了深圳新区南山区，那里新开业的万象城是深圳的新地标。我问妻的同学，在寸土寸金的深圳，谁这么有实力，竟然能圈到这么大一块地来建新的城市综合体。她说，应该是华润地产。我心想，怪不得，牛气冲天的地产公司和行政高效的政府一牵线，大工程就出来了。

图：网红们都喜欢来拍照的万象城里巷。

顺便说一句，这里的公共交通相当发达，地铁已开通9条线路，辅以公交汽车和共享单车，几乎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二 规则下的生活

我和妻还见了其他朋友。我和妻的朋友们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深圳人。我相信，他们在这里过得还算舒心。至少，不用把太多精力放在规则外围的事上。妻的同学说，在深圳，陌生人相见大家都是先讲普通话，仅仅几百公里外的广州却都是先讲粤语。

“来了就是深圳人。”这是建市只有40余年历史的深圳的主打口号。既然没有纯粹的本地人，那大家就都是这里的主人，一起把这里建设好。

在深圳，口岸、地铁、商场等公众场合随处可见这样的标语：“来了就是深圳人。请做到以下文明行为，请不要在公共场所吸烟……”温情之后马上就是严厉，既是提醒也是劝诫，文明人才能是深圳人。深圳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几天来，在每一处饭店，我都没有见过吸烟和高声喧哗的顾客；乘坐出租车，司机会提醒你即使坐在后排也要系好安全带，不是像滴滴打车那样象征性的明星语音提醒，是真的要看到你系好安全带才会起步。

这些自然不是简单的提醒就能做到的，而是靠铁腕治理，并获得良性循环。比如出租车后排乘客系安全带的问题，就是依靠来往的“铁骑”巡视并加大罚款力度。

表面上看起来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管理经验，可是这里却抓住了制度的生命力——执行。关外某些省份地市发展迟缓的原因之一就是人情关系太重，制度的执行往往被人情和说清所破坏，最终成为一纸空文。就比如室内禁止吸烟的提示形同虚设，很多饭店为了展示服务周到，还要在桌子上摆好烟灰缸。

为什么那么多的商人在给家乡政府写信时喜欢说深圳的投资环境好呢？我相信这和深圳不留情面只看规则秩序的管理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这里的严厉带给人的并不是束缚，而是一种规则感秩序感。只要你符合条件，就会被准入，你就可以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你违反规则，就会不可避免地遭受惩罚，让你明白遵守秩序最终的指归还是会给自身带来便利。公共环境清明，交通秩序井然，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环境是这样的呢？最重要的是，有激情和活力的年轻人恰恰需要这样的环境，他们从小接受的单纯教育并没有教授功利主义人情往来的内容，而这些也恰恰是最浪费人精力和最让人抗拒的内容。

严厉，其实是比功利主义人情更好的温情。

三 他乡滋味里的温情

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乡，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老友坐在一起吃上一顿当地的美食温暖人心呢？更有趣的是，除去招牌的广式早茶，大伙不约而同推荐了两家店：润园四季椰子鸡和八合里牛肉火锅。

这两样也未必是深圳本地的美食，但是却是来深圳最值得品尝的美食。

椰子鸡在深圳有很多家店，据说味道最好的是润园四季椰子鸡，我们去的是福田区的香蜜湖店。像火锅一样的吃法，用椰子汁煮三黄鸡，蘸料由酱油、姜末、金桔汁调制，很是清香。

图：椰子鸡火锅中还有伴菜珍珠马蹄和竹笙，味道也很特别。珍珠马蹄口感似土豆却又清甜爽脆，竹笙口感似银耳却更软。

八合里牛肉火锅则是典型的潮汕风味。东北火锅喜欢涮羊肉，很少涮牛肉，因牛肉多难以煮透。八合里牛肉火锅的牛肉则滑嫩易熟，只清汤涮煮，佐以沙茶酱，便回味无穷。这也是一家分店遍布深圳的美食，店面乍看并不起眼，却是不排队都吃不到的好滋味。八合里牛肉火锅甚至得到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著名美食家蔡澜的赞不绝口。

图：我们去的是离福田口岸不远的一家店。我相信，你对这位老人家的面孔一定不会陌生。两季《舌尖上的中国》，他都担任了顾问。

毋庸讳言，深圳不是完美的，除却高房价、高物价，无尽的堵车……这里也存在一定的排外，譬如网约车同样不允许非本地户口驾驶员注册。但瑕不掩瑜，我作为一个外来客，在深圳前后不过4日，这里却让我真切感受到了一座一线城市的活力与先进、严厉与温情。

培培、阿婧，阿蒙、阿婉，小宝、香儒，佳佳，谢谢你们宾至如归的款待。我相信，在这样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里，只要肯打拼，你们一定会心至事成。因为，这座城市虽不是你们的故乡，但它却张开双臂，希望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把它当作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