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群庸鱼

唐是一条鱼，现在在浑水里扑腾。

一个星期前，这里还全是清水和弟兄姐妹。后来机器就响了起来，水都往一个凹槽里去了，很多朋友都跟着水到了那，唐也到了那，却发现空间太小，鱼儿众多，氧气不够，唐感到胸闷。

唐说：“我们不能待在这，我们要出去，去找一个大海，找一大堆食物，然后找个美丽的鱼公主结婚。”

没一个人听他的，还趁他睡着了把他挤到了水更浑的旮旯里，唐一下子醒过来，觉得上帝就飘在眼前，他就快死了。忽然一个叫桑的小鱼使劲游了过来，把堵在唐鳃边的浮萍拿掉，唐深深的吐出一个气泡，喘了过来，上帝没有抛弃他。

唐说：“我们出去吧，就沿着那座斜斜的大山，往上爬，就有昔日的清水等着我们，我们原来的房子，运气好的话还有位公主等着我。”

桑说：“我听你讲过很多次了，我跟随你，去我原来的家看看，不管有没有水，我都要回家，我热爱清水，热爱家乡。”

于是唐带着桑一起往抽水机的斜面上爬，途中渴得厉害，唐说要么渴死在这山上，要么乐死在外面原来熟悉的世界。桑听了大受鼓舞，重新燃起了对家乡思念的烈焰，忍着渴，耐着劳累，终于和唐爬到了凹槽边上，把鳞片挂掉不少。看见那边真有片水洼，立即跃了下去。

桑开始崇拜起唐来，认为他是个英雄，虽然没找到原来的家，但这片水比下面的浑水好多了，呼吸自在，还有食物，有家没家也无所谓了。

唐和桑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烤的水里冒热气，唐受不了就骂起往日热爱的太阳来，太阳可不识趣，唐越骂烤得越烈，都快把水蒸发了。唐说：“我们出去吧，寻找另外宽广的王国。”桑开始不愿意，但随着水温越来越高，点点头又跟着唐出发了。

这次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水洼，就是些往日水里积的淤泥，厚的还好，清凉舒适，薄的太阳一烤，都成了泥块。唐和桑不断加快脚步，鳞片又被磨掉不少，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宽广的海域，眼睛能看见的前方也没了淤泥。

桑实在爬不动了，打起瞌睡来，他感觉炙热难耐，都快变成一条熟鱼了。此时心里倍感后悔，还不如待在原来的浑水里，那里虽然水不清，挤一点，起码晒不到太阳，还能活下去。

唐也爬不动了，他看见他原来的家就在眼前，变成了一堆泥块，上面的青苔都晒裂了缝。唐转头看看桑，他已经睡着了，鱼肚子紧贴着泥块，眼睛合上，鳃已经不再扇动。于是他用尽全力打了个挺，跃到了那堆泥块上，他曾经的家，此时就压在他的肚皮下。唐翻了个身，像是对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最后晒晒太阳吧，暖暖身子。”

那天晚上，两个小孩路过池子，发现了两条干死的鱼。

——纪念堂吉诃德这位勇士和桑丘这位侍从，旅途艰辛，他们更像是一对理想的夫妻，而我们，都是一群庸人。

201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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