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草
15
寺庙开门得晚，我们接近午饭时间才进了门。
说是寺庙，也就三个人，争空师傅说是去找住持不见了人影，留下我们跟一个沙弥和一个俗家弟子吃饭。
山上的太阳很低，院子里昏昏热热，小沙弥把切好的萝卜拿到太阳底下晒，我和芒草一人攥一把，躲在树底下边吃边乘凉，院子里连阵风都没有，到处是晒死人的光。
我远远看见有两个人从院子另一角走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到了我们面前。
“这是寺庙的住持，我师弟净空。”
“净空师傅好。”两条硕大浓黑的眉毛闯入眼帘。
“净空师傅好，我们能不能在这留宿一晚。”不得不说还是芒草心细。
“当然可以，只是很久没有人来，本院闲置的房只有一间了，不知女施主——”
“我们可以住一间，一家人。”
“好，待会我小弟子会来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四处看看，熟悉一下寺院的环境。”
“谢谢师傅。”
寺庙不大，一会就逛完了，一个院子，一个菜园，三纵房子加上后山有一口黑幽幽的井。
之后我们坐在寺门口朝山下看，净空师傅说这里是最好的观景点了，可以阅尽世间苍生，凌绝顶而众山小。但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和井一样黑幽的阶梯和两旁参差交错遮天蔽日的树。
“寺庙和你变化都挺大。”
“门外云山总如旧。”
两位师傅坐下开始参起禅来。
16
晚饭时间两位师傅还在寺门口参禅，我和芒草去叫他们。
“两位师傅吃饭了。”
“嗯。”
巍然不动。
“师弟你看那边树上有东西在佛祖面前大开杀戒。”
“螳螂吃蝉而已。没事，它吃不了禅。”
巍然不动。
“两位师傅吃饭了。”
“好。”
巍然不动。
“师傅您们怎么了这是。”
“快过来拉我们起来，坐太久，腿麻了站不起来。”
我和芒草大笑。
五个人，开饭，半个时辰后缺席的俗家弟子才冒出来。
“你去哪了？”
“回师傅，今天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
“你看那边红红的一串串鸟不宿，扯几个吃吃，能止泻。”
吃完饭天已经暗了，住持回房休息，我、芒草、争空师傅、寺院的俗家弟子我们四个人又坐回寺门前，芒草说或许今天会有其它赶路的人上来。
夜越来越黑。
“争空师傅，怎样用佛法区分善恶是非和对错？我在这待了三个月，还是没能探其究竟。”俗家弟子问争空师傅。
“善恶，是非，对错，都是二法，对立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六祖曰：'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和你多说无益，世间万物都需要自己去体悟。”
“师傅，怎么你的心容不下我这个多嘴多问的人。”
“施主自重，解疑还好，但你不要把你的手伸进我的怀中，授受不亲还好，但你竟然想拿走我的钱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傅我只是习惯了，以前的老毛病。”
“把他们俩的钱袋也还给他们吧，今天吃饭那会我知道你去哪了。”
我和芒草又惊又喜。
“争空师傅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您怎么知道？”
“众生所求，于香即能了然。众生所为，佛都看在眼里。”
我突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早慧，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楚前路，我已经比一般人拥有了太多东西，我应该去做一些更大的事。我不知道这跟争空师傅说的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这就是我那一瞬间的想法，至于这更大的事是什么，我还不确定。
我问争空师傅：“怎样才能像佛一样看见众生？”
“你看见这夜里有什么了吗？”
“没看见。”
“这就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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