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不成，辗转下一处

 我以为我在高中时期追了三个人就算很未央生的事了，没想到宿舍里横空出世一个缠着金腰带驾着绿草原带着党员帽随时操着一口含在嗓子眼里方言的西门喜。

 在我的印象中，这口方言像身份证一样带了一路，从没听他说过一句普通话，他最爱念叨的一句是：“我又不是普通人，为什么要说普通话？”

 他多上了一个高三，也算多念了点书，成熟得比我们早，尤其是在思想政治上，在刚入学我们都不知道党员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已经是预备役，这个证书我们宿舍入党的舍友努力了三年。

 大一过生日的比较多，我们男生比较少，所以每逢班里有人过生日都会叫上我们。过生日注定是喝不死谁谁死的变相酒局，心浮气躁、表现欲上脑，通常都拿出这辈子最后一次喝酒了的气概，动不动就吹瓶，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动不动就躺在沙发上不动了。

 西门喜喝起酒来更是神勇，喝完一口觉得这个酒像马尿一样，喝完一瓶觉得新中国的开国大将不算什么，喝上三瓶觉得我们这些舍友统统怂得要死。

 天下之大，酒量之大，他之大，无可匹敌。

 终于有天在文艺委员的生日上喝出了胆汁，还一脸笑容的跟我们说：“这是我基因遗传的彩色吐沫，你们这些丫的谁都没有！”最后呼噜了一整夜，我睡邻床，半夜惊醒，还以为自己睡在了哪家的猪圈里，一身冷汗。

 熟了之后知道他爸爸是退伍军人，所以给他的宝贝儿子取了一个显而易见饱含希冀的名字：成兵。

 他爸爸终于在把儿子送进大学后如愿以偿，儿子要去应征入伍了。至于书，念个球，毛主席说过，枪杆子底下出政权，男人拿上枪，就像男人永远不痿，才像个男人。

 西门喜倚在宿舍门口说：“兄弟们再见了，此去不为还，我直接考军校去了。”

 可能是西门喜觉得此去就像进了寺庙剃了头发入了戒，再也看不见姑娘和姑娘的奶子，于是在去部队之前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他像发了情的野猪横冲直撞，笔记本上记的，手机上备忘的，脑子里回荡的，三思而不离女性，街上随便一个女的朝他笑不露齿，晚上都得苦思冥想到打呼噜。

 其中传奇的是：我们班一个女生宿舍被他分别追了一遍，后来在饭桌上其中一个谈起这件事情，才纷纷吐露被追过，四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喷了对方一脸茶水。

 总之，从我们班的貂蝉到外班的猪狗，他都追了一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饥不择食最后选了一个屁股和胸一样大，脸和胸一样起伏的外班妹。

 我们经常有人看见两个人一起逛操场，一起数星星，一起干很多很多事，但后来我们才知道，就是没在一起，妹子死活不答应。

 作为一个预备役士兵，这是一个羞到无法面对祖宗的战绩。征战沙场几十个，未能手刃半个，甚至在说完“我爱你”之后半秒就被对方拉黑了。

 据我们后来猜测，这是“爱你”不成，改成“爱你们”了。

 我们宿舍送他一个称号：走婚王子。在这方面，摩梭族也不过如此。

 对于爱情，这种锲而不舍的，同时还马不停蹄的，也只有西门大官人了。

 在他入伍半年后，大概是思念我们班的姑娘们，三番四次写信寄到学校，班主任通常在班会上叫人念这些信，一字一句，像给大家念毛主席语录一样。我念过一次，尴尬得很，错字连篇，加上印象派的书法，我几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唯一看得清楚的是我们班姑娘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有话要和对方说，但话又写得很通俗，根本表达不清意思，我觉得这可能是一封情书，一封看不出来是情书的情书。

 我们宿舍气得最后决定买本新华字典寄过去给他。

 后来没买也没寄，是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冬天要来了，还不如省下钱来买根电热管。

 第二封信寄过来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几个姑娘的名字，大概是时间太长忘记了，或者他也没分清到底谁是谁，谁又比谁漂亮些。

 信中唯一的亮点是：他将回来了。不仅仅要回来，而且要回来教我们班的姑娘们爬电线杆和旗杆，甚至校门口的石柱子。

 我念的时候全班笑成一片，牙都快笑缺了。

 大概，孙悟空没把金箍棒给白骨精跳段钢管舞就一棒子打死了是件很可惜的事，孙悟空不想看搞不好唐僧和猪八戒想看啊。

 写进小说里应该是这般：

 入夜，直挺挺躺着随时等候哨声的时候，西门喜一想起我们班四十多个姑娘绕着纤细的腰盘在学校的旗杆上、路灯杆上、石柱上就泛起微笑，身心荡漾，一天的疲累都随之而去。

 没等到第三封信，他就回来了。

 不再大酒量，不再吹牛逼，更重要的是，也不再搭理我们。

 舍友说：“看吧，出去长长见识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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