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

他们是小学同学，可是直到大学毕业后的一场小学同学聚会上，两人才产生交集，那时候阿开还在上海读研究生呢。小晶大学毕业后一直呆在南京工作，离家近，大学起母亲就筹划她的相亲结婚和安家大事儿。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母亲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她身上。和阿开恋爱后，她立即收拾东西要去上海，这差点儿逼疯了母亲，她狠狠地骂阿晶：“你去上海干什么？他还在读书，你没工作没住处，跑到那里喝西北风啊？”她不仅义无反顾地去了上海，作为一个传统保守的姑娘，她还和他订了婚。

半年后，阿开研究生一毕业俩人就结婚了。他进了华为，开始了没完没了加班的日子。结婚后不到一年，儿子出生了。刚好他们在父母的帮助下买了房子，儿子的到来打乱了生活的阵脚。想起那段日子，阿晶笑着跟我说：“你能想象吗，我在医院生儿子，结完账我们家底就只剩了几块钱。”她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哎，有些心酸，不过挺好笑的。”对于刚成家的小夫妻，买房生娃一起来，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但是，我的运气呢又特别好，公司年会抽奖，我抽到了两万块。嗯嗯，所以我老公说我一看就是个会有钱的人。”她笑了，满脸骄傲。

阿晶喜欢烘焙，她上过社区烘焙课，关注烘焙达人博客，参加达人的新书发布会，最后凭着真诚和这些人做了朋友。有一年公司组织大家去台湾总部学习旅游，他们一家三口都去了，阿开负责带孩子，小晶跑到所有她一直向往的烘焙作坊去品尝学习。现在她可以做出浦东新区最好吃的凤梨酥和牛扎糖，完全得益于在台湾的拜访学习。她会从日本邮购抹茶粉，从美国订购木薯粉，从台湾快递凤梨酥。凡是别人提到好吃的面包蛋糕，她都要专门儿去买来尝一尝。在她家里，有成套的烤箱（大中小），料理机，豆浆机，破壁机，面包机，当然还有各种原料调料小工具。去她家里做客，你总能喝到现做的香蕉奶昔，酒足饭饱你还可以和她一起烤面包，做点心。所有这一切，阿开都乐乐呵呵地出钱出力外加品尝打分给意见。

去年中秋节，好多朋友向她订购手工月饼，需求量太大，她索性开了个微店专门卖月饼。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她一头扎进厨房，和面做皮儿，调制馅料，称重，包月饼，刷蛋液，烘烤。她和婆婆俩人飞快地包月饼，公公带孩子，阿开加班回来得晚就帮忙包装分盒写快递。公婆带着儿子早早睡下，他们小夫妻俩要忙到晚上一两点，守着红通通的大烤箱，空气中满是广式月饼甜腻腻的味道。第二天一早，她俩洗澡换衣服，冲去一身的月饼味儿，随便吃就口早餐又精神抖擞地上班去了。奋战两个星期，他们做了两千多个月饼，虽然很多顾客追加订单，他们却做不动了。

打了一个漂亮的中秋月饼战，过年的时候，小晶又推出了自己最擅长的牛扎糖。和月饼一样，只能放在下班后做，她一下班回来就钻进厨房开始熬糖，做糖，放进冰箱冷却。阿开晚上九十点下班回来，冰箱里的牛扎糖刚好冷却成型，拿起刀戴上口罩，他就从华为工程师立马化身切糖工人。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一个熬糖做糖，一个切糖，大冬天里整个厨房暖烘烘甜丝丝的。阿晶是带着些苦涩回忆这些的，讲着讲着，她却忍不住笑了，眯着眼睛说：“咦，怎么现在跟你们说感觉有点幸福呢？我做月饼他包装；我熬糖他切糖，好像很美好的样子嘛！”她的眼睛里和头发梢到现在还带着牛扎糖甜蜜幸福的味道。

儿子两岁后，公公婆婆回了老家，阿开加班越来越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下班，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小晶呢，她开始了新工作，这工作最大的好处是她可以带着儿子一起上班。现在她要24小时带儿子，要学习，要承担新工作的所有压力，当然还有她和儿子的一日三餐。阿开回来的时候儿子早已熟睡，好在儿子早上醒的特别早，他就跟着早起，陪玩儿讲故事。有一次阿晶累的双眼无神地跟阿开商量：“咱们也请个阿姨吧，好歹我晚上回来有一口热饭吃，有人帮忙收拾家里啊。”“没关系，你要太累这些家务活都交给我做吧。”阿开心疼地说。这之后，他就承包了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和洗衣服的活儿。时间不多，他只能早起。

今年十一，小夫妻带着儿子回江苏老家，车子在高速路上排成了蚂蚁的队伍。长着肉乎乎小脸蛋和深深小酒窝的儿子开心地唱起了英文歌，又自顾自讲他托马斯詹姆士火车朋友们还有《我不会害怕》的故事，还有一堆奇妙的问题。阿开好久没能这么长时间陪儿子了，他回过头对坐在后座的小晶说：“我现在才发现儿子这么优秀，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感觉更爱你了。”

他们就这样从无到有地相互扶持着，也同样真诚而温暖地扶持正在从无到有的人们。我总是想起从他们小厨房里飘出来的月饼和牛扎糖味儿，想起深夜在厨房里忙活的两个小夫妻额头上密密的小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