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N市。中山街是市区最热闹的商业步行街,这里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每到周末或者节假日,总是人满为患。
翠玉坊是一家卖各类饰品的小店,玉器为主。店面虽不大,二十平不到,因有了年头,价格也公道,老客带新客,生意倒也稳中有进。秀在这里上班已经有十几个年头,秀的手很巧,她编的绳结总是与众不同,精致漂亮。
今天是周末,上午还一脸晴天,午时一过,天空突然像打翻了的铁锅,倒扣在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下大雨了。”秀赶紧将店门头上的遮阳伞打开,免得雨溅进来,湿了地面。伞还没完全撑开,雨就急急忙忙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她回转身拿了块布抹脸上身上的雨,一抬头,见一个人面朝街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已是湿了一大片。
“快进来吧,秋雨凉,不要受了寒湿。”秀招呼着。
那背影却似被电棍击中,僵在那里。秀又叫了声:快进来吧。他才缓慢地转过身来,四目对接的刹那间,两人都怔在那里。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过了多久,空气裂开了一条缝。
“你走后一年,我也离开北京了。”林峰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原来你一年后就离开了。”秀喃喃地说,她的眼睛却在问,你回来了,怎么没来找我?
“我...我回来后就去了岳青,跟我姨夫去学车床。”林峰总是能读懂秀的,他把视线移开。我回来当天就去找你了呀,见到的是你母亲。林峰心里有个声音在窜来窜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你的腰伤好了吗?北京的地下室太潮了。”秀其实也能读懂林峰。
“差不多,年纪上来了,比不得年轻那会了。”空气渐渐地轻松起来,让人有了倾诉的欲望。“在北京的时候,是99年吧,那会儿,哪里想的到我们农村会变成城市,农民与居民也没多大区别呢。”林峰顿了顿说:“可惜我们早生了十年。”
“谁说不是呢。”秀轻轻叹了口气,递了一杯热茶给林峰,“那个年代居民和农民之间有一条鸿沟。我爸早走,你知道我姆妈身体一直不好,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也能理解我姆妈。”秀心里想,当时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义无反顾跟你走,就像去北京一样。
“也许我们再勇敢一点,再坚持一下,人生就不一样了。”98年林峰去北京,就是希望能闯出一条路,跨过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秀知道后,不顾一切跑到北京找林峰,那时俩人满怀希望,充满激情。
“还记得那一天吗?在街上摆书摊,结果被城管抓住罚了款,我们身上只剩下一块钱。”
“怎么不记得?那天我们饿了只能喝水,可是水也不顶饿啊,最后你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也不知道后来是真睡着了还是饿晕了。”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想当初,真是年轻啊。”
“是啊,太年轻了,那会我24,你才20呢,要换作现在,你母亲挡不住,估计也不会挡,她也是想不到社会发展会这么迅速,再也用不着粮票、布票、油票各种票,日子过得比以往的年还要丰盛,农民居民又有什么区别。”
“你当初怎么就没再继续来找我呢。”秀终于还是问出了这藏了快10年的话。
“当时觉得你母亲说的对,我一个种田的农民,能给你什么幸福?你应该嫁个更好的。”林峰心想那时真是太年轻了呀,年轻得坚守不住爱情,年轻得相信放手也是一种爱,年轻得不知有些人不可替代,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寻不回。
秀听了呆了一呆,心想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他老家的地址,总以为他有自己家的地址,两人就能联系上,不想红娘的线就此断了,彼此误了终生。
“这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我也该走了。”
秀看着林峰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悄悄滑落了下来。命运弄人,他们怨不得谁,谁也不曾负了谁,他们败给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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