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遥远更远的地方

——致远行的父亲

六月应该是个欢腾的月份。

孩子因为六一国际儿童节而快乐，农人因为金灿灿的麦收而忙碌，城市因为姑娘们飘扬的裙裾而多彩，阳光也因为接近了北回归线而格外炙热……可是今天，六月因为一个泊来的节日而喜忧掺半。

喜的是那些沐浴着父爱的人们，忧的是我这样没爹的孩子！

因为，今天是父亲节。

而我的父亲已经去了比遥远更远的地方……

还有两个多月，父亲就已经走了6年了。6年的时间足够让我们走出失去亲人的悲伤，独自面对自己的成长，而不用再去想“这件事爸爸会怎么看，那件事爸爸会不会有意见……”

不需要父亲给意见的人生是恣意的，就像一株常春藤，没了大树可攀爬，就四下张牙舞爪的生长。可是当自己枝繁叶茂以后，想跟大树来分享生长的喜悦，却只能四顾惘然，黯然神伤……

曾经，父亲节这天我无法回家，便给父亲电话：“爸爸，今天是父亲节……”余话未出，父亲便说：“晓得呢。”我便明白，父亲已经知道了女儿的惦记，并体谅了女儿在这个节日的缺席。

曾经，人还未踏上归途，电话已经打到家里：“爸爸，我估计晚上八点到家。”

“晓得了。”父亲接电话总是惜字如金，然等我到家，桌上摆放整齐的都是我爱吃的菜！

曾经，回家跟父亲讲自己的努力与得意，父亲只是淡淡地笑，并不断提点一两句，谨防我翘尾巴。不久，母亲偷偷告诉我，父亲其实很得意……

父亲走后，我才相信，父母子女，也就一世的缘分，总有分别的那天。慢慢地，我适应了没有父亲可依赖的日子，不再关注父亲节。可就在刚刚，当我在一个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一句“远行的父亲”，突然间不能自已，泪如雨下……

是的，父亲其实并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远行了，去了比遥远更远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疾病，父亲每天优哉游哉地饮酒品茶，提笼架鸟，养花种草，读书看报。偶尔父亲会借助梦境回来指点我们一二，然后继续远行——就像我们小时候离家远走，去追寻心中的诗和远方一样，走的那么义无反顾。所以当我们醒来，父亲已经了无踪迹。

去年十月，决定将老家的房子翻建成花园别墅——因为父亲一直希望自己住的地方开满鲜花！

告诉母亲翻建决定时，老年痴呆的母亲问我：“你跟爸爸商量了吗？”

“商量了。”

“爸爸怎么说？”

“爸爸说随便我。”

“那就好。”

我跟母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正是正午十二点。母亲一点不知道自己这番问话有什么不妥，倒是我心里在想，一说正午十二点其实是一天中最阴的时候，莫不是父亲从遥远的地方给母亲传来了讯息？父亲借母亲的口这番询问只是想确认我们修建梦想家园的决心！

心念一动，我举头望天，那里，艳阳高照……

如今，梦想家园建成，室内整洁舒适，室外花草繁茂，站在房顶的露台上就能清晰地看见父亲的坟茔。

露台很大，到了晚上，即便天气炎热，露台上也是凉风习习。那人说：“如果爸爸在，这个时候你做几个小菜，我们弄张小桌，我陪老头喝酒，多好！”

可惜，这句话因为一个如果，倒让人格外黯然！

但是我相信，即便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父亲也是能看见我们生长得枝繁叶茂的样子的！

有人说：“父亲在，我们可以仰望星空；父亲走，我们只能抚慰大地！”我不赞成这样的情绪，父亲在与不在，我都喜欢仰望星空，那里，有小时候就从父亲那里认识的星座，有父亲去的那个比遥远更远的地方……

杨甦于扬州

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