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月亮

公元822年，白居易由中书舍人出任杭州刺史，途径襄阳、汉口，赴杭州上任。九月初三这天看长江日落，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公元2017年，九月十六这天，我晚饭后带娘出门散步，走到村庄的东边时，刚好一轮红彤彤的圆月爬出地平线，像极了红彤彤的旭日，又没有那刺眼的光芒。柔和，圆润，美的让人心惊。

我站着不走，竟然看呆了：红月亮慢慢爬升，就像一个羞红了脸的少女，娉娉婷婷，扭着小腰！随着高度不同，柔和的红色慢慢变淡、变黄、再变得皎洁明亮，广袤的田野里便洒满了清辉……因为早晚温差大的缘故，稻田的上方已经有了薄薄的雾气，近看沉甸甸的稻穗与发黄的叶子上，细细的露珠晶莹剔透，反射着月光。

真想给822年那个姓白的刺史打个电话：喂，老白吗？你好啊，能不能给九月十六的月亮也来首诗呢？

“十七八，杀只鸭”，说的是农历十七八这两天月亮出来的比较晚，晚饭后杀只鸭子的功夫，月亮才能爬出地平线。十八这天，我伺候老娘洗澡上床后，去屋顶阳光房收衣服，正好赶上月出时间，虽已是缺月，初出时依然是红色的，依然似羞红了脸的少女般娉娉婷婷，依然美的让我心惊！

情不自禁就在阳光房里呆了好久，直到月亮的红晕褪去，大地一片清辉，而蓝天月明星稀。

忽然又想起王维那首《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儿时不明白，月出何以会惊山鸟？难道那儿的鸟跟四川的狗一样没见过世面，所以才会蜀犬吠日吗？可是蜀地是因为雾气大，使得刚出生的小狗没见过太阳，这才少见多怪，对着太阳狂吠。可是鸟儿不是一直生活在山林吗？难道那山林里也被雾气笼罩？直到这会自己被月亮初出的美惊艳到，才理解了那些鸟儿们的心情，才知道此“惊”非彼“惊”——鸟儿们其实不是被惊吓了，而是跟我一样被惊艳。

除了月出美的让人心惊，整夜的月光其实都是柔美的。关了灯之后，站在窗前，窗外的景物都跟白昼一样清晰可见，而雾气总是慢慢地在稻田上空一两米的地方弥漫，星空依然是白天秋高气爽的模样，月亮升的越高，月光越皎洁，九月的夜也就越亮堂。

记得小时候总喜欢看月亮上的黑影，研究哪儿是广寒宫，玉兔在哪儿，吴刚在干嘛，至于嫦娥，她肯定是在翩翩起舞的，而她肩上的薄纱总是那么长，一直垂到人间，落在稻田上方便无法再垂下去了，只能折叠起来，于是便有了那层雾……

其实月月有月圆，月月有月光，但是太热的天气有蚊虫喧嚣，太冷了则“夜吟应觉月光寒”，而九月的月亮刚刚好：有薄薄的凉意，但不至于寒冷；有淡淡的花香，但不至于太浓烈。没有了蚊虫喧嚣与蛙鸣，宁静的乡村里仿佛能听见月亮升起时娉娉婷婷的脚步声……

九月的夜空，总有一颗星星跟在月亮后面，慢条斯理地走着，踩着月亮的脚印。每晚躺下的时候，那颗格外明亮的星星就挂在窗户的东边，不停冲我眨眼。我听见它在说：夜猫子，赶紧睡吧，我奉命看着你呢！

我才知道，这颗星星是某个天使派给我的守护星，让它守护我的梦乡，然后，梦里一片皎洁。

杨甦于高邮

2017.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