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虾米在奋斗
01
简陋的二层自建房门口，停了一辆还没上牌的新宝马，白晃晃的很是显眼。
那是刘洋专程开过来“讨伐”我爸的，他想快点娶我回家。
我知道他很爱我。
老李本来不想赏脸，但看到新车，还是接过了刘洋的烟和酒。
果然，还是那么爱面子。
老李招呼刘洋到小矮桌旁喝酒，我则小跑着去厨房做菜，心情愉悦得忍不住哼了几句歌。
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可正当我端起炖羊肉往院子走时，却听到“啪”的一声，出事了。
里屋传出老李的呵斥声：“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给我滚。”
刘洋觉得脸面挂不住，起身出了门，留下一地的碎片、饭菜，和气到变形的老李。
我追出去跟在刘洋身后漫无目的地走。
路灯昏暗，他头也没回地说了句“什么玩意”，随后朝身边的田沟里吐了口痰。
我没有接话，抬头看着远处的烟花，顺手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老李盛怒的表情，还有被锁的宝马车，赤裸裸地嘲笑着我自以为是的计划。
大年初三的深夜，好冷啊。
02
其实，我跟老李的关系并不好。
老李一直想要男孩，但拼了3次，3次都是女孩。村里人笑他，李家香火要断啦。
老李气得不行，又不能说啥，只好冲我发火。他也不打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送到奶奶家。开始的时候，我还哭着不肯走。后来长大明白了，老李觉得是我让他丢人了。虽然都是女孩，但第3个，意义不一样。我的出生，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老李没有再拼男孩，也没有再出远门干苦力。虽然，他曾是工地上最拼命的人。老李在村里开了个不到10平米的小卖店，喝酒打牌混日子。老李很糟糕，我有点恨他。可我又想，毕竟那是我的爸爸，哪有亲人间互相怨恨的。奶奶只有几亩田，可她隔几天就会给我做把子肉。农闲的时候，还会带我去集上买花裙子。奶奶总夸我很聪明，我相信，再等等，老李也一定能看到我的好。16岁那年，老李破天荒地叫我去吃饭，我以为他终于要接纳我了。可借着酒意，他却跟我说了好多句：“你要是男孩就好了。”我不能理解他对男孩子的执念，但我知道，他不可能爱我了。第二天，连县城都没出过的我，跟着女同学去了外省的电子厂。夜班辛苦，女同学早受不了回家了，而我太困了时，只需找个地方偷偷靠一会，然后继续上班。他是我的工友，比我大6岁，个子不高，但是对我很好。他总喜欢对我说：“宝贝，我爱你。”刘洋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还给我送花，带我看电影。很浪漫，也从没让我花过一分钱。刘洋是这么说的，“住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我觉得有道理，就搬进了他那只有一张床的出租屋。18岁那年，我带刘洋回了趟老家，婚姻大事，还是要经过老李的同意。这些问题，我之前压根就没想过。除了知道刘洋一个月能赚4000多，其他从没有问过。场面有点尴尬，我看了眼刘洋，哪成想他已经满脸通红。虽然是家里独生子，但目前买不起房买不起车，希望婚后一起打拼。彩礼，勉强可以凑个10万块。那天，老李站在门口大骂，就你还想娶我女儿，自己没本事，家里又没钱，想娶也行，拿50万过来。刘洋吓得落荒而逃，我也负气离开。没养我还敢要这么多彩礼，真是无赖。刘洋被50万打击得失去了斗志，几个月没提结婚的事。他说，“我很爱你，但50万，再给我10年也拿不出来，不然先这么过吧，我觉得挺好的。”老李有意刁难，确实没办法，我给刘洋回了句，“没事，我很抱歉。”出于愧疚，我辞掉了电子厂的工作，去了一家公司做电销。被骂过，也哭过，好在业绩慢慢上来了。几年下来，也攒了有10几万。去年年底，刘洋家里又开始催婚，刘洋找我出主意，“房、车、彩礼，能满足一个我们也有理啊。”趁着年底促销，我们去提了辆宝马，首付三成，月供5000。车是我挑的，是有点贵，但我要看看，老李看到这么好的车，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结果你也知道了，老李看到车身板都挺起来了，对刘洋态度好了不少。我在厨房一边沾沾自喜，一边想着一会怎么说服老李把彩礼降少点。只是没想到，才喝了杯酒的功夫，刘洋就全撂了。二两白酒下肚，老李还有说有笑，刘洋却迷迷糊糊，晕了起来。也许是老李态度和善，刘洋放下了戒备，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比如，车确实是我挑的，但钱也是我掏的，贷款，自然也在我的名下。我没有驾照，以后车由他开。再比如，他把父母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了，他夸我很优秀，给二老都安排好了住处。甚至，他连自己在家待业大半年的事也说了出来。他告诉老李，从房租到水电，从日用到吃穿，我的工资轻松覆盖。他还总结了一句，我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临时的四口之家。老李忍着性子听他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翻了桌子，大喊，“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给我滚。”刘洋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而我的失望，也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刘洋气急败坏，大骂老李“算个什么东西”，老李伸手就要打他。他把脸凑过去，“一个巴掌 8 万，有本事你来”，说完嫌不过瘾又补了句“你女儿都愿意倒贴，你在这折腾个什么劲。”离开后，我跟刘洋大吵一架，不会喝就不要喝，这下好了，钱和车都没了。刘洋反过来质问我，“你爸要锁你就锁，不会拦着吗？我刚跟兄弟吹完牛/逼，说下次开宝马带他们出去嗨，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没再提老李。可没过几天，老李却拿着一包行李，敲开了我们的家门。“咋了，别人的爸妈能住，我就不能待几天了？”老李没看我，直接走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我就睡沙发。”没容我质疑，老李已经把行李一件件掏了出来。刘洋更崩溃，站在沙发边一脸怨愤，手机里的游戏画面显得格外刺眼。他扔了满地的烟头和酒瓶，还不洗澡，开着地暖的客厅臭得没法待人。我每天加班，回家就睡，没受什么影响，但刘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老李不是喊他买烟买酒，就是嘲讽他没本事，得靠女人养，说急了，还会连他爸妈一起骂。“儿子不要脸，老子也不要脸。吃别人的用别人的，真是不害臊。”家里没钱了，车贷也不等人，我一心挣想着还债，懒得管这些糟心事，只能跟刘洋说，忍忍吧，过几天他就走了。那天晚上，刘洋在电话里跟我说，“你爸竟然叫了一堆朋友过来，骂我靠女人，骂我妈会生不会养，我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就这么跟你说，什么时候你爸走，什么时候再叫我们回去！”我一下子慌了神，赶紧跑回家，可打开房门，却看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些话想跟你说很久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我就用这封信说出来吧。从上次你带刘洋回来，我就想了很久。我的女儿，怎么把自己委屈成这样了啊。明明那么能干，可还没结婚，就上赶着照顾人家一家子。我很生气，想给你打电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就自主主张去你家住下了。闺女，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你别怪我，有些事你不懂，爸心里可清楚着呢。他们是怕自己的儿子打光棍，怕离了你，他们的儿子要去外面受苦。他们还做着被你养的白日梦呢。这事也怪我，要是我以前多关心你一点，也不至于因为别人一点虚假的关爱，就费劲巴拉的养着他们一家人，是爸错了。客厅我收拾过了，你好好上班。明天有雨，别忘了关窗。信未看完，我却早已泪流满面。我怎么也没想到， 20几年没离开过老家的老李，竟然大老远地跑过来为我出头。我赚钱了以后，刘洋就找理由辞了工厂的工作，每天打游戏、刷视频，没钱就从我支付宝转。我工作很忙，专门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刘洋不打招呼就把他爸妈接了过来，说是给我做饭，结果还要我养着他们。遇到家里有啥要买的、要修的，刘洋总说他爸妈赚钱辛苦，小辈出钱才是应该的。最后，花的还是我的钱。他们想拿我的存款当彩礼，我不愿意，才去买了宝马。这车几十万，未来几年，谁也别想打我工资的主意。只是，我总舍不得，舍不得“爸妈”做好的饭菜，舍不得“爸妈”洗好的衣服，舍不得我迷恋着的“家”的感觉。微信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连发了几个“你疯了吧”的表情包，我没有理会。“你个贱女人，敢挂我电话。你以为你爸爱你啊，他就是见钱眼看，想要你的车。你以为老子喜欢你啊，要不是看着你能赚钱，早把你踹了。“看着“正在输入中”的界面，我皱了皱眉头，把他拉进了黑名单。樱桃熟了的时候，老李罕见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回来吧。以前从不请假的我，立马休了半个月，麻溜地赶回了家。见到老李还是很尴尬，只是笑了笑。老李僵硬地指着院里的樱桃树说，“随便摘，都是你的。”饭桌上，喝多了的老李不停地跟人说，“谁说女娃不行，我家小婷就能干的很。”喧哗过后，我跟奶奶躺在院子里乘凉，朦胧之际，奶奶说了这么些话：“你小时候的生活费，其实都是你爸给的。他怕你缠他，不让跟你说。你以为我种的那点地，能给你买得起肉吃啊。”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