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战争中，交战双方谁拥有制空权就相当于谁取得了战争的主动权，失去制空权的一方必将要饱尝被动挨打的滋味。朝鲜战争初期，我人民志愿军就因为没有空中支援而屡遭美空军的强势轰炸，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彭大将军在出征前都对空军司令员刘亚楼说：'我等着你的空军呐！'后来还因为得不到苏联空军的进一步空中支援而对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大发脾气，可见空中优势的重要性。
没有空中支援的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是相当艰难的，想要保全性命就只有躲避，而我第19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在入朝初期就因躲避敌机轰炸差点和他的兵团指挥部集体进了鬼门关。
1951年2月，杨得志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9兵团司令员，奉命率部入朝参加第五次战役和秋季防御战。杨得志与兵团司令部人员在丹东登上火车，乘专列进入朝鲜。
列车开得飞快，1100多米长的鸭绿江大桥一掠而过。如果说已经遭到美军飞机数番轰炸的丹东是处于临战状态，那么专列一过鸭绿江，过了新义州，或者说一踏上朝鲜的土地，战争的烟云便扑面而来了。
美军飞机三五成群，来往不断，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爆炸声，还伴着闪烁的火光。既有敌机扔下的炸弹，也有我军高射炮兵射出的怒火。茫茫大地上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的村庄。
夜幕降临，在东南天际时而腾起的一颗颗信号弹、照明弹，不时将漆黑的夜空撕裂成碎块。
为了避免遭到空袭，17日拂晓，专列过了定州车站，火车头把第19兵团司令部机关乘坐的4节客车车厢送进定州南边的一个长长的山洞里，又把后边装载着车辆物资的几节平板车送进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山洞，准备等到天黑后再走。
杨得志等机关人员乘坐的车厢进入山洞，里面一片漆黑。天黑人静，成群结队敌机的轰鸣声更加清晰，时而倾泻下来的炸弹震得山摇地动，似乎连洞内的火车都要掀翻一样。
杨得志从车上下来，无目的地顺着车厢随便走了走，只见同志们有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交谈着什么；有的将地图摊在地上，打着电筒不知是在察看家乡还是在查找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有的在写日记。
有不少同志看见他经过，性急地问：'司令员，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有的更干脆，大声叫嚷：'走吧，司令员，到了朝鲜还整天躲在洞子里，也太窝囊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下了山，火车头'隆隆'靠近的声音给大家带来极度的兴奋。年轻人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手舞足蹈，像是马上要出击的敢死队员一样亢奋。
大家刚上火车，便听得'咣当'一声巨响，车头与车厢的挂钩撞在一起，然后车厢缓缓开始了移动，逐渐加速，越来越快地驶出了山洞。
朦胧中，杨得志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这长长的车厢不像是被车头拉着往前走，而是在往后退。不过，这样的念头仅仅是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马上被自己推翻了，不会的，这大概是在漆黑的山洞里待了一整天后，大脑出现的错觉。
也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出了山洞的专列速度骤然加快，车向前倾斜，小桌上的茶缸、军用水壶等物件直滑，相互碰撞，叮当乱响，杨得志伸手抓住座椅靠背也站立不稳。
有人大叫起来：'怎么回事？这车走的方向好像不对！'
兵团作战科副科长余震大步跑到杨得志和兵团政委李志民跟前，叫道：'糟了，我们的车厢没有火车头了！'
杨得志一听大吃一惊，扶着靠背，透过车窗向车前车后看去，果然没有看见火车头。车厢顺着山势，由高向低，风驰电掣般地朝着远处来时的山脚下飞速滑去。
李志民大喊：'快拉制动闸！'
几个人在叫喊声中同时拥向了车厢另一头的制动闸。
但是，由于坡度太大，车速太快，制动闸已经无济于事，受制的车轮在钢轨上摩擦出一串串闪亮的火星。
车窗外的丘陵、山崖、树林，闪电般地向后退去。当时车厢里除了19兵团的负责同志，还有兵团司令部机关的全部人员，可以说这里是19兵团的神经中枢。
片刻的慌乱之后，李志民看着杨得志和兵团副司令郑维山，说：'怎么办？'
郑维山反应奇快：'跳车！赶快跳车！'说罢呼地蹦上座椅，双手提起车窗，踩到茶几上，就打算往外跳。
杨得志赶紧喊道：'不行维山，车速太快，跳下会摔得粉身碎骨！'
十多分钟后，车厢飞一样滑回了定州火车站，老远就看到迎面停着一列货车。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一旦与货车相撞，必定是车毁人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月台上箭矢一般射出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速扳开了道岔。
一瞬间，杨得志等人乘坐的4节车厢驶向了另一条铁轨上，冲出一段距离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多少悬起的心，这才'咚'地落到了实处。
杨得志和李志民、郑维山赶紧跑下车去，向这个'救命恩人'道谢。这时大家才发现，扳下道岔的居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也非常破烂。小脸小手被冻得像红萝卜似的。给几位志愿军大首长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小孩胸前还挂着一支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美式冲锋枪，和那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和神态。
可惜双方语言不通，杨得志等人只能用手势表达感激之情。
这时正好有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过来，用杨得志等人能够听懂的中国话说，北朝鲜的成年人都上前线打仗去了，这位小朋友替哥哥在这里当扳道工，还兼着车站的警卫工作。
老大爷还对他们说，这个车站的全部工作，都是由妇女和儿童承担的。
杨得志晚年感叹道：'这是我们踏上朝鲜土地接触到的第一位朝鲜群众，他虽然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但是他的气质、他的勇敢和机智不能不使我们这些成年人大有肃然起敬之感。我让警卫员给他拿来一些吃的东西，他很爽快很大方地收下后，对老大爷说了些什么。老大爷翻译说：'孩子说，谢谢志愿军东木（同志）！'我一下把孩子揽在了怀里。'
等到车头追上来，他们才弄明白车厢自滑的原因，原来是挂钩出了问题，车头挂车厢时没有挂上挂钩，反倒撞了一下，车厢就顺着倾斜的山势滑跑了。
此时重新挂好车头，告别了小扳道工，告别了定州火车站的妇女和儿童，志愿军乘坐的专列重新又踏上了征程。
路途中谈起这事，大家还颇有些后怕，想到当时郑维山急得跳窗的狼狈样儿，又觉得好笑。
事出偶然，杨得志虚惊一场，只是近距离闻了一下死神的味道。可在当时的朝鲜铁道线上，却真是险象环生，几乎每天都要出事。
如果当时不是这个小孩及时扳开了道闸，恐怕杨得志和他的兵团指挥部就集体命丧黄泉了，也就没有后来杨得志接任志愿军司令员指挥震惊美军的上甘岭战役了。共和国'三杨开泰'（杨勇、杨得志、杨成武）的开国上将谱中也会缺少一颗闪耀的将星。
文/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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