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毋要走
涂明谦
“契子”，从小听到大，你可知道这两字的意思呢？
契，ke5，发kei第四声，现代汉语里大体只有尅这个字发音相近。
最早的意思是用刀在物质上刻，如《吕氏春秋·察今》中就有：“契舟求剑。”后来成为语文课本中的篇目《刻舟求剑》。
《诗·大雅·緜》里说：“爰契我龟。”就是古代的占卜先把龟甲烧裂，然后得到“启示”再把这些契刻在骨甲上。
后来引申意思为契约。最早是一种礼制的盟约。
《禮·曲禮》：“獻粟者執右契。【註】兩書一契，同而別之。”意思就是称臣献礼的来者，拿右边的契书，而受贡的主公拿左边的契书，一张契上写着两个一样的文本，撕开各自保存。
是不是很眼熟？是的，我们今天的合同，就是契约的现代形式，一式几份，各方签章，然后怕被造假，再骑缝盖章。
而古代一切都有契，比如两家合婚，则有婚契，两家合伙营商则有商契，人们建有私宅，则有官发屋契，山林塘荡，也都有契书。契，代表契约，代表交易的公平和双方的自愿达成。所以到了道德沦丧的时代，人口买卖也都是有契的。
当然，契也有神圣的，比如孩子不好带，就“契”给神明，于是那些神明的“契子”可能叫马养、马长、马保、马木、马火、马水，也可能叫林养、陈养、李养，也可能叫林水、陈水、李水。万物有神，还可能叫石头生、马路、石桥、桥水、荷树妹。都是怕养不大，托付于神明。这时候，“契子”可不是骂人话。
那“契子”，怎么就变成了骂人话呢？
在汀州，契也有卖和抵押的意思。把房子抵押给别人，就说“典房”或者“契”，而把妻与子“契”与别人，太过残忍，我就不说了。
但汀州方言中骂人“契子”，多不是上述意思，而是指与对方家长发生关系，做了对方的“便宜”家长的意思。这其中的意思转折实在是过于委婉，所以通常很多人并不知道，所以契子这一骂人话，也便通乡达县，无处不在。
但在契这个字，在汀江下游乃至广府，还不止是这样子的。广东如果称一个人为“契弟”，那就是二男子有同性之关系，大约与近代广东女性“自梳”中的称“金兰”是有相同意味。
同样，沿着武夷山脉闽江水系或者九龙江水系，到达福州、厦漳泉，相同的称谓也存在。比如福州一带称情人为“K呀”，或者他人在描述某二人不那么正当的情人关系时会说“KK”。
不管闽西的“契子”，广东的“契弟”，福州的“KK”，都在现代留存了印迹，比如常见于港台影视中的“凯子”。早期这个词汇应当是基情四射的一个词，通过福建广东传到日本朝鲜去，催生了“花美男”的时尚，又再于现代通过港台传回大陆，变了一个模样，可能叫“花泽类”。所以不必以为那些特殊的美少年审美爱好是外来的，可能来历很“土”。
这个字在东南一带太过常用，所以我怀疑其可能来源是古越人，中原的使用算是外来引入。如《淮南子·齐俗》中有载：“故胡人弹骨，越人契臂，中国歃血也。”古人盟约，就是胡人弹骨，中原人在嘴上涂血或饮血酒，越人则在各自的手臂上刻画。不说古代，今天的情侣还有很多一起去在手上臂上身上，纹相同的花纹以示同心。
而越人，当年主要居住地就是今天的吴越（江浙）、闽越（福建）、南越（两广乃至越南）的百越之地，说巧不巧。
契子，大体就是这样一回事。
我不太敢用这个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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