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还是醉奶？抑或只是心怀鬼胎？

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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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家爱美酒，一醉遮百丑。

灯火照旧城，星月披荒洲。

人间三千年，杯底一回眸。

寂寂斜阳中，独坐对山头。

注：花中人寿，阎王不收。

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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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谢老财擅饮，快慢文武各式花样的酒都能喝得，鲸吞时一口半斤气息不乱，细品时三两半宿心平气和，划拳豪迈、行令雅致，只要他肯上桌，必定满席尽欢。相传，其酒量深不可测，平生未曾一醉。

儿时有猎奇心，曾于仲夏午后，自家中取两张大团结，从供销社购油炸花生米数两和土烧米酒头一桶，拎着前去访之。甫一见面，我对老爷子说：“听说您的三国讲得好，买点酒来给您助兴。”

老爷子哈哈大笑，说：“老许的酒没少喝，小许的酒应该也可以喝。”随后在屋檐下摆了张小桌，拿盘子装了花生米，放上两个搪瓷口缸，给我的那把是凉白开，他自己的满上酒。“我也不欺负你，你喝水，我喝酒，一对一喝，行不行？”

“那就先干一个！”我端起杯子，很有电影里江湖豪侠的气派。

那时候的乡村人家，夏天会用做午饭的余火烧一大白铁壶的井水晾着。当那一大壶白水在我肚子里咣咣晃荡时，老爷子兴致正好，看着我皱巴巴的小脸，嘿嘿一乐，“给你讲一段单刀赴会吧。”

老爷子讲故事是站着的，神彩飞扬，捎带动作，偶尔还加上唱腔，兴浓时举杯痛饮。声情并茂，令人难忘，尤其是单手虚抚长须，双目将合处挑眉怒睁，精光乍现，杀气腾腾，比戏台上的关二爷还威风。

我踏着斜阳回家，进门时高呼着：“今日饮酒，吾已醉了，莫再提那荆州之事，担心我这刀伤了旧时情谊。”

不料父亲在家，从里屋出来，问我：“试老财叔的酒量去了？”我嗯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试过，没试出来。往后别去了，毕竟上了岁数的人，喝多了，伤身体。”我又嗯了一声。

那一年，谢老财，七十整。

二

刚学做生意时，有一少年偶尔与我搭伙做点零散的活，人聪明爽朗，仗义有侠气，口才极佳，办事认真。

一回小聚夜饮，他们按例给我倒了一两，开始划拳摇骰，气氛酣畅。大家勾肩搭背蛇行鸭舞从夜店出来，凌晨的街道空寂，微风清冽。那家伙突然嗷地一声，甩开我们拔足狂奔，边跑边放声高歌，我在后头大赞，“此子有魏晋之风流。”

语音末落，却见几百步外的他，扒下外套，在头上悠了几圈，扔了出去，接着是内衫，随后是长裤，手脚居然很是麻利。大家一看状态不对，跑着步追过去，半道上，已见一裸男，踏歌而行，拧腰走胯，路灯下，白生生的屁股蛋抖出花儿。

次日，另一个小伙伴对我说，哥，你怎么能跟他喝酒呢？那人是个见不得酒的，逢饮必醉，喝多就闹，有一次喝多了跟邻居的狗撕咬，四肢着地真用嘴那种……

三

王生三代单丁，幼年失怙，祖母健在，小姑未嫁，至小学一年级时，依旧食母乳。每日上午课间操，母亲会至校外溪边那棵大柳树下等他。为此，常受同学嗤笑。经过抗争，终于得以在那个时段快步跑回家中，食罢而回。

某日，课间玩耍，忘记回家。祖母寻至教室，请老师放其假，嗫嚅着：“阿奴还没回去吃乳。”

阿嬷喊你回家，成了我们那个时代那个圈子里的典故，王生常因此羞愧恼怒。

年至四十，我们有次聚会，不知从何处起的话头聊及此事，王生平淡地说：“阿嬷走了，妈妈老了。”我们看出他眼底的忧伤，皆不能言。

四

逯露问我，有网友说，孔夫子虽然主张以士君子辅助、限制皇权，但还是赞成“君主专制”，与现代自由民主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这样的学说难道不是思想糟粕吗？

类似的问题，我听过很多，大抵是不屑回复。那天没忍住，回了一句：“你应该问他，小时候吃过奶吗？”

难怪，岳武穆、文忠烈如今都不算是民族英雄了。

五

《论语》中有语，“惟上知与下愚不移”。大抵解之曰：只有“上知”与“下愚”是无法改变的。我深知，这应该不是夫子之本意，却每每觉得他们讲得是那么的贴切有道理。接下来，咱也讲一点不算道理的道理吧。

一、喝酒得硬，吃奶得软，软硬错位，啼笑皆非。

二、过量曰醉，能制者或有可观，自纵者每成笑谈。

三、世间能醉人者，何止是酒？道理醉人，五识关闭；

四、别动辄就说人家是“巨婴”，有些叨着奶嘴一脸天真的，心里住着的未必是赤子。

五、有些人讲的道理，只是为了感动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有道理，就像有些人喝酒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不那么荒诞。

六、有些人讲道理只为输赢，只求自己心中痛快。有些人喝酒也如是。

七、有些喜欢不过是顾影自怜，有些厌恶不过是自我嫌弃。

八、世间一切有效联接都是双向的，只有循环往复，才可能形成生态，才是活的，有生命力的。读古书、晤古人亦当如是。

九、经过时间的洗练和历史的沉淀，形成的理念、智慧、共识，才是最值钱的道理，如同陈年醇酒，哪怕醉人，也不上头。

十、对这个世道越是一往情深，活得越是举步维艰，醉时踉跄，醒时蹒跚。

十一、日子难熬，母亲岁数大了，没有奶水可醉；自己岁数大了，酒量不行，难浇块垒。

十二、据说，人老入花丛乃是寿征，这话在理啊，伟哥哪里是春药？简直就是增寿神仙丸！

十三、我害怕自己七十之后，没了入花丛的欲望。红粉即骷髅，夭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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