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树梅花绕屋香

                 ——读晋梅馆印稿有感

 

   因为篆刻的共相爱好，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与敬东兄就有通讯，2002年借“舟山——淮南市书法作品联展”之机缘得与敬东兄相会与八公山，品印、论艺甚欢。在我熟知的印友中，敬东以其自信、谦和、稳重、友善，无士子之轻狂气，赢得了圈内人的尊重。敬东数十年来对梅花情有独衷，从另一侧面折射出其人心性之高洁了。

  2004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黄敬东篆刻》。读后，第一感觉就是清瞿、峻朗，有宋人小笔写山水的意味。敬东的印作取法正，对秦汉印又有很强地解读能力，故展现在其篆刻作品中，首先是专业性突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雅玩；再是内敛，作品有内涵、经的起反复玩味。与当时印坛一味崇尚“蓬头垢面”似的写意印风拉开了距离，保持了独立的作品品格。敬东学古并不一味“泥于古”，而善于从当代名家作品中吸取营养，如以秦私印形式创作的一批作品，有刘一闻先生早期作品的影子。如果说黄敬东当年的篆刻作品给读者营造的是——细雨之中，执子之手漫步于梅林的疏狂，经十年风雨历练，《晋梅馆印稿-黄敬东》展现在读者面前更多的是平和、稳健，是“问印消息”的“印僧”。敬东印艺的可贵处，不在于将某几方印章刻的特别出彩，而在于他能较好地把握自身的审美趋向，以宏观把控能力去营造自我的印艺风格。明理、不盲从，这看来浅显易懂的道理，在现今信息爆炸时代却也显得难能可贵了。从“印稿”所选的作品中可喜地看到，黄敬东在构建自我篆书语言已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创作中贯彻“以书入印”理念——这是衡量一个篆刻家印艺是否成熟的标志。敬东的印风是渐变型，不象有些篆刻作者会来个一夜“基因”变异，让人摸不到头脑。他在原有印章基础上，精心锤炼线条，朱文印较过去更为峻挺，特别是多字印的安排，不事小巧、因形生发，合情合理。我尤喜欢他拟古玺创作的作品。如“浮生虚逐黄云度”、“春风倚醉竹西亭”、“马穿修竹忽闻香”等印的处理，既有传统古玺印的虚灵，又有现代图式构成之美。古玺印之所以为当代篆刻艺术家所喜爱，主要在于其图式性强，字形错落动荡，又能和谐地统一在一个格局下，符合现代艺术审美，有利于作者制造矛盾，解决矛盾。但图式感也是一把双刃剑，处理过头往往会使创作走向美术化、制作化。我读过不少大写意“当代古玺”作品，不少作品十分抢眼，无论运刀、布局皆有突破前人之处，但将这些印作集中在一起，掩去作者姓名，就很难分出作者是谁？这或许是“书写性”失落带来的问题。有人会认为古玺印是翻模铸造产物，不存在“书写性”问题。但以刀代笔，在石上锲刻毕竟不同于工艺制作。再是当代篆书语境的缺失，对这一退出日常使用的文字，其内部所蕴藏的深层次信息，现代人的认识水平是很有限的。敬东的聪明就在于以“书写性”去解读铸造，其古玺系列的文字完全可以用来书法创作，这一点和黄宾虹先生从古玺文字中提取书法创作元素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意无意就和当代古玺创作主流拉开了距离。读黄敬东的汉式白文印，有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惬意。纯净之气溢于印面，如果说十年前从敬东的印作中就能读到“纯”，十年后的新作更多地透露出“散淡、从容”。如“昆刀截玉露泥痕”、“安得有人梅样好”、“崩云削玉斋”诸印，章法布白因字栽定，不做刻意的盘曲，疏密自然。从作品上来看，敬东篆刻所用刻刀因是薄刃锐利的，其精神流露处在于线的起讫豪芒之间，印文镌刻时保留些许细微的、有“意味”的刀痕，犹如个人习惯“小动作”，使作品更鲜活。受乃师徐正廉的影响，敬东印作中有不少斜线、倒三角的使用，虽少了汉印浑穆气，但作品中增添了现代艺术元素，从而使全印“荡漾”起来。黄敬东强化了刘一闻作品中为表现笔意而刻的横划一侧小撇，作为个性符号来使用，如“梅心一点”、“意到不求工”之“心”部，略显突兀，有少年挂髯之嫌。“写梅末必合时宜，莫怪花前落墨迟，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三二枝”。我想敬东是能懂我意思的。

   春节其间在室内置了几盘水仙，盈室清香——使我忆起梅花之清冽。早春舟山无雪多雨，此时播上一曲“梅花三弄”，品着千里之外邮来的《晋梅馆印稿》，可慰我不能有“踏雪寻梅”之行了……

 

                  

                 邬浙雷于观斋

                      2014年春节